“嗯?”
“那天,我在那個罪神的掩護下回到了居民樓上,出于擔心,我找了個正對陰兵現身地的窗口觀戰,可我什麼都看不到,也聽不到,他,還有那群陰兵,就好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樣。我覺得,和蠡羅山的情況很像。”
這話指向性很明顯了。
“那個罪神是出于什麼目的接近我,我其實不是很在乎了。我起卦算過他的身份,但解不出卦。”
“如果你說的那個挨了七十二道天雷還能活蹦亂跳的就是他,那确實有點麻煩。”鄧若淳沉思。
“前幾天我試探過他,他承認自己是鳳凰一族,而且有着獨一無二的重瞳。”
“重瞳的鳳凰?”
“對。除此之外,不論是鈎皇的使者還是死者,都提到了有人不讓他們說出實情。我在想,事件背後,會不會有另外的勢力。”
“既然你解不出來,師父替你起一卦,看看吉兇。北帝在上,也許能如實告知卦象。”
兩個年輕人屏住呼吸,看鄧向松起課排盤。大家都說老爺子問卦事事應驗,也許是因為他身為一派掌門,能溝通天地神靈。
“火雷噬嗑,父母爻臨朱雀,發動生世爻,卻被合絆……卦辭雖然大兇,但轉機尚存。”
鄧向松忽然一笑:“我明白了,他是你的破局之人,你也是他的。”
沉默半晌,甯綏看向鄧若淳:“你教他當謎語人的嗎?”
“跟我有什麼關系?我前兩天還因為解卦說話太直被人罵了。”
“此人的身份我已經知道了,但涉及天機,不能告訴你。他沒有騙你,他确實是犯了錯被天雷打下來的。”鄧向松指了指背後的北帝神像,暗示是其不準自己坦白,“有他護在你身邊,我也就放心了。去吧,相信他就好,眼下的情況,你能相信的也隻有他。師父師兄雖然有心,但我們不在你的因果當中,能做的實在有限。”
“他在我的因果中?”
“還記得你從小的怪病嗎?那是你們兩個共同的因果。”
甯綏鼓足了勇氣,問:“師父,我的病,真的隻是病嗎?”
鄧向松笑容漸淡:“師父看來是病,就算不能根治,起碼也要抑制發作,可現在看來,不能用堵隻能用疏了。”
甯綏聽得懵懵懂懂,但既然祖師爺親自下了禁令,也不便再問。鄧向松猶嫌透露得不多,補充說:
“最近行動的時候,可以多關注官鬼相關的人事物,你是做律師的,應該會接觸不少,自己注意辨别。”
官鬼?
甯綏思維發散,他忽然想到喬兆興的案子已經移送到檢察院審查批捕,而承辦檢察官是他的老熟人——應泊。
他心裡有了打算。
挂斷了電話,甯綏在咖啡店外又坐了許久,整理思緒。按師父說的,自己可以對夷微放下戒心,專心同他聯手調查鈎皇一事,可是以北帝之尊都對其諱莫如深,這非但不能抑制甯綏心中的好奇,反而還助長了幾分。
這種好奇不同于先前的恐懼,他隻是想再了解夷微一點,想離他再近一點,想看清他強大背面的苦痛。
職業習慣使然,甯綏自認是個對情緒感知很敏銳的人,不論對他人還是自己。他頗有些心虛且惶恐地發覺,不知不覺間,自己面對夷微好像多了些不尋常的情愫。
他很清楚這種情愫的含義,也不想自欺欺人,那是一種最本能的渴望,如同擦碰形成的火花,或許隻需那麼巧合的一刹那。
如同枷鎖頓開,人一旦意識到了心意,就會想方設法尋找各種論據支持自己。他反複咀嚼着兩人相處的細節,牙齒無意識地咬着吸管,唇邊眼尾竟泛起一絲淺笑。夷微似乎總是在刻意地制造一些不必要也不該有的身體接觸,這是不是表示……
“我在想什麼……不管怎麼樣,他都是神明。”甯綏搖搖頭,苦澀地笑笑。
可他是戴罪之身,脫離天界。人之常情,清規戒律,他會在乎嗎?
聊天框中跳出鄧若淳的消息:“重瞳的鳳凰,我倒是有一個猜測。”
“你說。”
鄧若淳發來一張截圖。甯綏看着圖上的文字,思索了一會兒,回複說:
“的确,不無可能。”
*
“……馬上要下雨了,他坐在外面發呆?”
在辦公室裡坐得有些不耐煩,夷微手裡攥着甯綏的鋼筆,借由上面的氣息感知他的所在。
“傻瓜,想什麼呢,這麼入迷?”夷微固然好奇,但一想到上次趁着酒勁控制了甯綏的心神,過于冒犯,他實在覺得過意不去,隻好打消了窺探的念頭。
這麼幹等着也不是辦法,他沉下心來,用心念隔空傳音:“阿綏,會還沒開完嗎?”
“呃,開完了。”甯綏強掩語氣中的慌亂,“我馬上就回去了。”
回到辦公室,方才走神時的思緒讓甯綏始終不敢正眼看夷微,不管夷微說什麼,他都隻是“嗯嗯啊啊”地敷衍,實際半點沒聽進去。屁股剛挨上椅子,他就把頭埋到案卷堆裡,極力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甯綏啊甯綏,你但凡上大學的時候走出宿舍談幾次戀愛,現在都不至于這麼窩囊。”他暗暗自嘲。
終于,兩人沉默地坐了半個小時,夷微忍不住開口打破凝固的氣氛:
“阿綏,不舒服嗎?”
夷微直接把案卷全都搬到地上,手肘撐着桌面,幾乎要和甯綏臉貼臉,不給他眼神躲閃的機會。
“我知道你沒看進去。你認真閱卷的時候,翻頁的聲音很輕。”
夷微歪着頭,笑眼彎彎:“有心事?跟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