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很懂事,不哭不鬧,但又是很不幸,遇到了這樣的一個父親。
她很清楚地記得孩子遇害的過程,小的妹妹餓得狠了,可她當時在發燒,身體滾燙不已,大腦發昏,沒站多久就兩腿發軟,轟然倒地,小姑娘扶不動她,就給了拖來了被子跟床單,還有翻上翻下找到的退燒藥,一杯暖烘烘的熱茶。
她當時正好倒在卧室的門前,門沒關牢,所以她隻需翻個身子就能将客廳裡的一切看在眼裡。
小姑娘抱着布娃娃在沙發上等着,原本是該纏着她的,但她還病着,小姑娘就乖乖地退出房門,不吵她休息。
時間有些晚了,哥哥在校内住宿,沒人能陪着她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玩,小姑娘很無聊,無聊到她有點想那個一直罵她的父親了。
最起碼父親會當着親戚朋友的面,非常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腦袋,叫她“乖寶。”
所以父親一定還是愛她的,隻是她哪裡做的不對了,惹父親生氣了。
她會學乖的,她要做一個不惹父親生氣的乖寶寶。
但這次跟以往都不太一樣,她的父親升遷的機會被人搶了,喝了一下午的悶酒,窩了一肚子的火氣沒處發洩。
小姑娘剛好撞在了槍口上。
聽見開門的腳步聲後,小姑娘就站在門口,對着一副疲憊不堪,還帶着濃重酒味的身子,遞上了一杯茶。
她剛接不久,在掌心時,還是滾燙的。
“父親,喝茶。”
她的父親瞥了她一眼,接起了茶杯,在小姑娘期待的目光中,滾燙的熱水,淋了她一身。
“操,怎麼這麼燙?是想燙死老子嗎?跟你那個沒有出息的媽一樣。”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隻是覺得很委屈,她抱緊了懷裡的玩偶熊,眼淚嘩嘩直往下淌。
跟個水龍頭似的。
狗子跟她都聽見了動靜,狗子率先沖出去,對着男人的腿就是一口咬下。
男人本來就被哭聲吵得心煩意亂,這下倒好,所有的怒火擠壓在一起,這下是真的起了殺心。
他一腳将狗子踹開:“媽的,老子好吃好喝伺候了你這麼久,你就是這麼回報老子的?”
狗子身子撞上桌腿,試圖站起身時卻動了下腦袋,咳出一口鮮血,最後身軀跌落地面,喘着氣,再也沒能直起身來。
小姑娘被男人拖拽着頭發,一路拖進的廚房。
她聽到了更為凄厲的哭喊聲,卧室距離廚房明明不過百來步,她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漫長,直到身體搖搖欲墜,差點就能抓住門框時,哭聲停止了,她隻看到了小姑娘被鮮血浸染的模糊不已的額頭,蜷縮成一團的身軀,還有随後探上指尖時,已經停止的呼吸。
這一切在她的回憶裡交織纏繞,逐漸演變成了她的心魔。
可罪魁禍首還在流着眼淚沖她道歉,一遍又一遍。
“親愛的,你是知道的,我也經常這麼打你,我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堅持不下去了。”
“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自找的,對,就是她自找的。”
“她不能向外宣傳是被我打死的,你知道嗎?親愛的,要不然外面那些人會拿什麼眼神看我,你也會心疼我的,是嗎?”
“咱們就說……就說她是意外失蹤的好不好?”
“現在我們需要處理現場跟她的屍體,都要處理幹淨,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親愛的,為了我的工作還有外人不加掩飾的邪惡的目光,我們必須這麼做。”
“你愛我,你離不開我,你一定會幫我的。”
她當時隻感覺天塌了,好像心裡那塊名為堅持的防線随着懷裡孩子的逝去一并消失不見。
她說:“她是你的女兒,她是你的……親生骨肉。”
“我們還有一個可愛的男孩,這個沒有就沒有了罷,我會好好對待他的,我向你承諾。”男人擁着他,說了這麼一句誓言。
但她知道,男人的誓言就跟他說“早晚安”一樣,可以随時挂在嘴上,并不具備任何價值。
淚水已經不會在流下來了,它早就幹涸了。
可那個兒子,她一樣沒有守住,他是失蹤的,她的丈夫還在出差,她像往常一樣等着孩子放學歸來。
她數着時間,鍋裡煮了熱騰騰的飯菜,但天色越來越暗了,孩子還沒有一點行蹤,兒子很懂事,他不會遲到的,更不會讓她擔心。
距離兒子以往回家的時間遲了一個小時,她心裡湧現出了不好的想法,撥通了她丈夫的電話。
沒幾秒就接通了。
“孩子不見了,我想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