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我不能說。”
形如枯木的老者神情悲戚地望着他眼前的八名玩家,混濁的老眼中溢滿淚水,哽咽着說道:“後來在你們離開之前的事情,你們自己也都清楚。再往後……”
他擡手顫巍巍地抹了把眼淚,繼續說道:“你們也該猜得到——沒逃出去的,都……全部!一個也沒躲過,都……”
他不是激動得說不出來,而是那些話一個字都不能說。
他隻能顫抖着細數:
“綜合市場口子上賣菜的李大嬸死了,星星超市一家人全沒了,那家賣米線的隻剩下一個兩歲大的孩子,一根香面館的老闆沒了,還有……”
“丁仁呢?”
之前扶起陳實的短發女生打斷了老者的話。
她叫黃月鈴,也是黎明公會中比較擅長智力類副本的成員,但膽子有些小。
她問老者:“其實離開鎮子前的事情我也并不是很清楚,能不能再跟我們講講丁仁奶奶死後發生了什麼?”
老者聽完她的話愣了一下,面色漸漸變得古怪起來,神情凝重地掀起眼皮,在每個玩家的臉上都慢慢打量了一番。
随後,他忽然哈哈哈的大笑起來,瘋了一樣大吼大叫着:“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你們……你們是來試探我的!我不會說的,我真的什麼都不會說的!我還不想死,你們快點離開我家!我一個字都不會再跟你們說了!”
他嘶聲喊完,便果然再也沒有說話,隻佝偻的站在那裡,激動得大口大口直喘粗氣。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玩家們一時間都有些懵了,尤其是剛才說話的黃月鈴。
她怔怔道:“怎麼這麼突然……是我的話刺激到他了嗎?不應該啊……”
她把那句話在心中重複默念了好幾次,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麼簡簡單單一句話怎麼就讓老者忽然變成了這樣?
趙義用胳膊肘碰了碰齊斯,低聲道:“喂,你知道怎麼回事兒嗎?”
齊斯盯着那狀若癫狂的老者,對黃月鈴說出一句令所有人震驚的話:
“因為你的話有漏洞,那個奶奶沒有死。”
[???啥玩意兒?我沒聽錯吧?]
[……這還真是唯一的可能性了。我記得她說的是:其實離開鎮子前的事情我也并不是很清楚,能不能再跟我們講講丁仁奶奶死後發生了什麼?]
一個鎮上那麼多人,的确可能有部分人不會對所有事情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但丁仁奶奶身上發生了那麼恐怖離奇的事件,也是整個鎮上的怪事“爆發點”,她的生死必然是連三歲孩童都會知道的大事。
那麼這短短一句話裡,唯一可能出現的漏洞就隻會是這個了。
可是,丁仁奶奶沒死——這個信息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出去再說吧。”
鐘武看着那個已經閉上眼睛、雙唇緊咬、打定主意不再理會他們的老者,無奈地說道:“他這裡肯定得不到什麼信息了,不如早點去查别的線索。”
黃月鈴低頭道歉:“對不起各位,我實在沒想到……”
[也不能怪她,兩隻眼眶裡都長出密密麻麻的觸手了,人還沒死——這誰能想得到啊?]
[别磨蹭了,快出去吧,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這個副本的全貌了!]
離門最近的玩家抽開門栓,回頭看了大家一眼,随後在“吱呀呀”的聲響中拉開了大門。
低矮的屋檐遮擋住了整個天空,衆人隻能看見門外的一小塊青石闆路面。
時間不知道是幾點鐘,但外面的光線泛着陳舊的黃,有些像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
玩家們陸續走出去,如出一轍地擡頭環視周圍,随後面色凝重地望向了同一個方向。
這座小鎮仿佛被時代遺棄在了舊日,雖然到處都挂着“現代”背景下的店面招牌,但所有房屋都是年久失修的土木建築,屋頂的瓦片也覆蓋着厚厚的苔藓。
大部分房子都隻有一層,一眼望去,僅僅右側街道上有一座兩層高的樓。
而正是這一座小樓,在第一時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低矮的屋檐下懸挂着一片黑紅色的不明裝飾物,被微風吹拂得不斷晃動着,仿佛是一張用來招攬客人的店招旗幟。
它乍看上去由絲絲縷縷的細線構成,但由于太過怪異,大家都忍不住盯着它仔細瞧,于是很快發現,那哪裡是什麼“細線”?明明就是一根根牽連纏繞的筋絡!
是從血、肉、骨骼之上剝落下來的肉筋和血管!
在衆人的注視下,一陣大風将它吹得徹底展開,竟露出了一個幾近完整的“人形”。
這是……一整張從人類身體上剝下來的東西。
好在這次是黎明公會成員組隊,如果有新手在的話,恐怕都已經吓得尖叫出來了。
空氣中飄蕩着淡淡的腥臭味,目之所及的所有門窗緊閉,也不見人活動,死寂得仿佛是座徹徹底底的空鎮。
趙義皺着眉低聲說道:“這地方真的有其他活人在嗎?”
鐘武呼出口氣:“分頭行動吧,大家分成兩組去調查,同時注意找找晚上能住的地方。天黑前至少要各派一個人到這裡來會合,然後一起去最合适的住所過夜。”
“住所就不必找了。”手拿串珠一直盤個不停的女生望着那座懸挂着人筋的兩層小樓:“這就是一家旅館。”
衆人朝她的位置走了走,果然能看見一張陳舊的招牌:如意旅店。
這個盤串的女生名叫嚴穗,雖然看上去文文靜靜的,但在[地球]時就拿過國家級散打冠軍,是個實力很不錯的武将。
她說:“之前在屋裡我就摸到了,我褲兜裡多了一疊錢,大家應該都有。”
其他人這才摸了摸口袋,果然都摸出一疊紙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