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身體】、【調查組】兩詞落入闵清流和金稹耳中,才察覺到帝靜梵之前根本就是在誘哄的兩人面面相看,心頭刹那再度狂跳。
帝靜梵就沒說過要借用身體做什麼,她身份成謎又本事極大,這樣的人進調查組,總不能是正兒八經去上班吧!
回想之前她脫口而出的全殺了,金稹艱難地挪動腳步上前:“帝小姐,您這麼着急去晉城是——”
“去調查組摸魚。”
帝靜梵側眼,對上他顫抖的目光,殺氣騰騰地吐出六個字:“摸到魚,就吃了。”
“……”
這話夠驚悚,很顯然,她要去靈異調查組搞事。
可誰敢非議一句?
這一瞬間,闵清流甚至慶幸地想,得虧闵家隻剩下她一人,來日要是帝靜梵頂着她的臉幹出什麼事,總不至于全家遭殃。
沉默半晌,金稹臉色幾經變化,最終隻是悻悻道:“清流去調查組進行實力考核時,我見過那些人,有點身份的人都不簡單。”
他是在提醒帝靜梵記得收斂,以免出事。
而帝靜梵原地不動,不知為何盯着他們一言不發,銳利眼神似乎能洞穿人心。
氣氛瞬間凝滞,莫名逼仄。
闵清流握緊手機,屏幕還停留在訂車票的頁面,她下意識偷觑她表情,試圖猜測她在想什麼。
但下一秒,帝靜梵已經敏銳地望了過來。
闵清流這具身體的身高才一米六,模樣可愛嬌憨,那雙鈍圓飽滿的杏眼總是明亮清澈,可帝靜梵一進入,臉沒變,氣質卻完全變了。
嚴格來說精神内核就是靈魂,帝靜梵的内核充滿一種實力到達頂峰後的平和,平易近人毫無架子,壓迫感隐而不發,因此現在再看這幅面孔,不僅有股鮮明的松弛,更有毫無鋒芒的平凡。
可當她斜睨望過來,兩人清晰地看見,眼底分明閃爍着冰冷的審視與輕蔑。
像極了一個狠辣而強大的瘋子披起可愛的表皮,獨自行走在雨夜街頭,路人垂憐地将她帶回溫暖的家,可下一秒她就會露出暗黑陰森的目光,毫不猶豫動手幹掉對方。
闵清流本性就慫,立馬幹澀一笑:“我、我就是好奇,自己看自己的感覺好奇妙。”
帝靜梵依舊沒說話。
仿佛過去一個世紀那般漫長,兩人才見她眯眼一笑,拍拍胸脯,平穩從容地說:“放心,沒人會發現。”
除非必要她不會動手,進去純粹為打探消息。
再者,她本身就很會僞裝。
金稹長抒一口氣,還想說什麼時,帝靜梵擡手打斷,近乎命令性的阻斷手勢出現,他徹底安靜。
帝靜梵轉身回屋,先洗幹淨臉,然後從闵清流放在金稹家裡的幹淨衣服裡,挑了件印有唐老鴨的白色短袖和一條藍白格子直筒褲去衛生間換上。
很快,她咬着一個純白抓夾,一邊盤發一邊撞開門出來,後腦勺和腿上的傷口也已經用術法修複。
但闵清流正一臉苦惱蹲在門口。
帝靜梵越過她,皺眉道:“票訂好了?”
“沒。”她連忙站起來,讪讪地笑:“差點忘了,現代社會很嚴格,必須要身份證才能出行,我現在沒身份。”
“……”帝靜梵迅速夾好頭發。
她微微一笑,搓了搓手:“沒關系,我可以把你折起來塞兜裡,保證沒人發現。”
闵清流吓得連連後退,慌不擇路指向正準備埋屍體的金稹:“王澤是開車來的,師傅說我們開車去。就是時間長點,要九個小時。”
王澤出于方便動手的心理,借口順路辦事不遠千裡親自送闵清流來邺城,他一死,停在山腳的車就廢了。
要是不開走,之後被交警拖走也是個問題。
金稹不放心闵清流獨自一人回去,趁帝靜梵換衣服時,迅速收拾好行李,還在王澤身上找到了車鑰匙。
“行。”既然有解決辦法,帝靜梵就沒意見。
經過神龛時,無意瞥見安靜躺在桌面的佛珠手串,她臉色頓時一冷,順手拿起手串。
打算用力碾碎時,腦海中卻浮現了一張隽美面孔。
帝靜梵凝視着上面的經文,目光仿佛穿過虛空,回到了一片隻有虛無黑暗的永劫台。
黑暗外,層疊封鎖的大陣外水流聲嘩啦作響,一隻手穿過瀑布簾幕伸進黑暗,珠圓玉潤的指尖上挂着一串佛珠,沉靜溫潤的聲音緩慢地傳遞到她耳邊。
“我是元淮之。”
“以後我負責看守你,這是見面禮。”
遲遲沒回應,旋即一身純白袈裟的人撥開水簾進來,他趴在血池邊緣向裡伸手,溫和道:“它可以壓制你的氣息,以後若你能出去,就沒人可以發現你的位置。”
龜縮在黑暗中的帝靜梵在他慈悲無波的金色瞳孔中看見自己枯坐血池,十八根刻有金色符文的鐵鍊将她牢牢拴住,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還有四具泛着金光的白骨,持續釋放着陣陣駭人的威壓。
“啪——”她打掉了手串,冰冷地回複:“不需要。”
……
畫面如被水滴打亂的湖面,消失在眼前。
帝靜梵回過神,死死盯着佛串,面色臭得可怕。
闵清流差點沒被她這副表情吓死,沒等她說話,就見帝靜梵将佛串套回右手,變臉如魔術,春風拂面般打了個響指:“走吧。”
“……”
剛準備去拿鐵鍬的金稹蒙圈了。
他錯愕道:“屍體還沒埋呢。”
首先這是法制社會,不管是玄師還是普通人殺人都得坐牢,前者進調查局,後者則警局,其次就算是自衛殺人也要先投案自首,才能減輕罪責。
現在兩個人死在土葬山,都是登記在案的人,時間一長警察絕對能查過來,金稹打算先把人埋掉,等處理完齊振飛再去自首。
他一把老骨頭真的要碎了:“反正我也年紀大了,我來背鍋,先等我埋了吧。”
“你真老實。”帝靜梵敷衍地誇獎,她走到屍體旁,平靜垂視:“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别人要殺你你自衛還得坐牢?我就不信調查局的玄師們沒殺過人。”
自古人間的确有人間的法制,但這世界本質的背後,還有另一種法,一種一旦執行但毋庸置疑無人能阻的法。
雖然很多人都已經忘了,但她會讓他們記起來。
帝靜梵眼神冰冷,掌心一團黑火蹿起,冷笑:“我的人,從不需要背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