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相府設宴,賓客衆多。
天子腳下不乏權貴世家,一石頭砸下去都能精準拍中幾個小官的地界自然不缺應酬,連帶着富商豪紳也想來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府攀攀關系。
府中席面如流水,來訪者亦如潮。
有的是單逢時在官場多年結識的好友,更多的是試圖從這雙攪弄風雲的指縫間,撈到點好處的心懷鬼胎之輩。
外院熱鬧非凡,單逢時講究排場,絲竹之聲掠過了内宅的院牆,直直落進了單茸的耳朵裡。
按理來說,她是很想去見識見識人類社會中的名利場的。隻是如今擁縛禮正在府上,身為單逢時的養子,免不了要在這樣的場合中應酬。
這正好能給讓京城中觀望的世家知道,将軍遺孤在單府過得不錯。
算是單逢時忠君的訊号,證明他哪怕官拜宰相,也臣服于皇權。
可單茸一想到她平時和擁縛禮之間恨不得跟對方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再想想倘若赴宴,必然要上演姐弟情深的戲碼,隻覺得背後一陣發冷。
作為一條魚,她現在能對扮演人類接受良好,已經算是不錯了,還要指望她再進化出天衣無縫的演技來?
算了吧,不見面不說話,已經是單茸最後的溫柔了。
再說了,她不主動去湊熱鬧,熱鬧也會主動來找她的。
比如她的那些狐朋狗友,啊不,塑料姐妹花。
畢竟誰不知道,相府的單茸大小姐,如今可是京城中一等一的尴尬笑話。
她隔着老遠就已經聽到了莺莺燕燕的動靜,春華說是尚書家的三小姐她們來了,說完她便一溜煙退下,像是要遠離一個是非之地。
果不其然,幾個衣着靓麗的女孩很快從前廳過來,被丫鬟們引着往單茸躲懶的小花園去。
見到的便是單茸眯着眼,在秋千上晃着小腿,沐浴陽光的情形。
走得快的三小姐陳煙煙當即就忍不住了,上前來叉着腰質問,“好啊,真是主人家的派頭,你一個人躲在這,也不來前頭迎我們,是不把我們當你的姐妹了嗎?”
單茸坐在秋千上沒動,勉強撐開一隻眼看她,聲音還是懶懶的:“你們不是來慶賀我爹收義子的嗎,又不是來慶賀我生辰,我去了幹嘛。”
陳煙煙身後兩個小姑娘就笑了,一個說:“你莫不是真如傳聞般和你義弟不和,這麼不給面子。”
“嗯?”單茸這下子是把兩隻眼都睜開了,去看說話那人,“還有這種傳聞?”
那人顯然是個嘴碎的,說閑話時也不避着單茸的臉色,面上還帶着幾分洋洋得意,道:“我可是聽說了啊,你爹爹急着養别人的兒子,就是為了挑個無依無靠的,好以後入贅了給你當夫婿呢。隻可惜你呀,是個女兒身,這偌大的家業,也隻能讓個贅婿來繼承了。”
“是呀,外面都這樣傳。”
迎着幾人眼神中明晃晃的嘲笑,單茸反倒是冷靜了下來。
對于這種級别的嘲諷,她根本用不着生氣,隻是冷着臉,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那幾位所謂的好姐妹,倒是讓叽叽喳喳的貴女們拿不準她的态度了。
單茸又不傻,就原主那個社交圈子狹窄程度,如今願意來赴宴的也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是來看她笑話的,要麼就是直接來笑話她的。
既然如此,單茸的反感自然也會來得更直接一點,尤其是做魚觀察人類的這麼多年裡,她也算是有了些與時俱進的觀念。
身為一條現代的魚,面對這些滿腦子封建糟粕思想的書中人,單茸由衷感受到一陣難以言說的無力感。
在長生的妖怪眼中,這些小屁孩就算再怎麼早熟,也無法讓如今的單茸有談婚論嫁話題上的代入感,何況這些一眼就能看穿的京中貴女們了。
可時代不由人,單茸的憋屈隻有自己才知道,哪怕是系統也無法理解她此刻的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