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茸對上他誠摯的眼眸,沈筝的長相雖然不是秀美的類型,但一雙眼眸格外碩大明亮,認真看人時水汪汪的像一隻忠犬。
單茸抵不過他的眼神,軟了一下脾氣,“既然如此,那我問你,你究竟喜歡我什麼?”
沒想到這一問倒是将沈筝問住了,他支支吾吾,幾乎漲紅了臉也沒說出來。沈筝哪敢說,偶一日入夢夢見與單茸于桃枝下琴瑟和鳴,對方望着自己的盈盈水畔一輩子也忘不了。
單茸一副戳破了沈筝真面目的得意:“你連喜歡我什麼都說不出口,還說要娶我!”
那一日以後,沈筝果然安分了,再也沒有來打擾過單茸的清淨。
七夕後接連來的中秋和重陽,擁縛禮都是在宮中過的。
聽單逢時說他雖是公主所出,身份不及王爺世子和其他皇子尊貴,但舉止言談落落大方,與天子論及古今也是光風霁月,天子待他也更親近了幾分。
入冬那幾天,又有一隻信鴿落在了檐上。
春華取來信箋,單茸讀過後,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上一封信箋李書景說沈二小姐又逃了。
李書景為了追回她,隻得強行綁她,沒想到沈二小姐當街哀嚎叫冤,李書景險些被人當做人販子拘進大牢。
之後李書景再也不敢對她動粗,隻能好聲好氣地勸着。這封信箋是沈二小姐親筆,要單茸派人送銀兩到郊外的某處,否則就再把李書景扭送衙門。
沈家二小姐比想象中還要難對付,原本以為她是受害者,沒想到她才是最精明算計的一位。
再這樣下去,兩人沒個一年半載回不來。
單茸琢磨了一二,最後還是按照信上的地點,差人送了銀兩。
昨日下了第一場大雪,單茸踩着未化的雪從擁縛禮的院子進到屋中,由青銅炭盆裡散出來的暖意繞着周身。
單茸記得剛入冬那會兒,擁縛禮的屋裡就用上了炭火,如今屋裡的火一刻也不能熄,燒的是宮裡送出來的白炭。
擁縛禮正在書桌前執筆,看見青色錦袍的人從簾後進來,眼中一閃過欣喜也訝異。
而後擱下筆,往堂中走去,“阿姐來了。”
單茸在榻上坐下,遞給擁縛禮一個木盒,對方打開看了一眼,似是不解。
盒子裡是一株玲珑體态的千年人參,在藥品中算不上昂貴,卻是單茸花了些功夫拿到的。
單茸望着炭盆裡發紅的炭,指尖輕輕帶過擁縛禮的手背,異常冰冷,她的動作不言而喻,是在說他身體太寒,明明點着這炭火,卻沒有絲毫暖意。
自從和單逢時說好要離開京城,單茸對擁縛禮的恐懼也漸漸地淡了,時常想起他當初一次次救自己的情景。
單茸問過一直為擁縛禮施針療養的大夫,他的體寒之病是在某年冬天墜湖染上的。
單茸從前不覺得他的付出有什麼,畢竟他原本是那樣一個狠厲的人,所以她心安理得接受一切。
可如今的擁縛禮什麼也沒有做,卻平白變成這副樣子,單茸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擁縛禮放下了木盒,卻伸手輕輕握住了單茸的幾根手指,他的冰冷從她的指尖滲進去,渾身跟着一顫,單茸下意識抽開手。
擁縛禮又重新拉起單茸的手,将懷中的手爐遞過去,“阿姐的手也這樣冰冷,應該在屋裡好好待着的。”
擁縛禮起身去拿軟披裘,他回來時,單茸卻低低笑了一聲。擁縛禮仍舊順着原本的動作将披裘覆在單茸肩上,隻側着頭輕問了一聲:“阿姐笑什麼?”
單茸伸手在面前比劃了一番,“你剛來單府的時候,隻有這麼高,那時候你叫我阿姐沒什麼,如今你再叫,總覺得别扭。”
是啊,從進府到今天,不知不覺已過去這麼多年了。
擁縛禮緩身屈膝蹲在單茸膝蓋旁,單茸來不及躲閃,他便輕輕将腦袋枕在了單茸的膝上,聲音貼着骨頭一寸寸爬上來。
“阿姐這樣看我,是不是與從前一樣呢?”
還一樣嗎?
單茸情不自禁将手覆在擁縛禮的臉上,撫過他發間,他緩然閉上眼睛,呼吸平靜地吞吐着,臉上的表情仿佛很安然地享受着單茸的撫摸。
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了。
單茸的手撫摸過擁縛禮的耳後,不自覺落在他耳垂的位置。
因為手爐稍微溫暖了一些的指腹輕輕揉着他耳垂上的軟肉。
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了呢?
她的手纏上他的手,掌心相扣,她似乎都感覺到了那顆紅痣在灼燒自己。
系統:[宿主,事到如今了,你還是沒有什麼問題想要問我嗎?]
[沒有。]
單茸依舊固執地搖頭。
可她知道,系統也知道。
不是沒有,隻是不敢,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