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茸聽下人來傳話,老爺和擁少爺似乎吵起來了,她順着回廊趕到書房時擁縛禮已經離開,隻有老父親一人坐着發悶氣。
單茸問了來龍去脈,才知道原來在西北鎮守邊關的軍陣被突襲。
蠻人放了一把大火燒光了糧倉,軍人頂着風雪,餓着肚子,苦戰了幾日後大敗,邊關失守了。
那本是沈褚率領的營隊,退離邊關的沈褚帶着敗訊返回。
天子震怒,重罰了沈褚。
以防蠻人軍地南下,寂無峰主動接下軍令,天子命令他重新調派軍隊趕往西北之地。
群臣都在關心戰事,隻有擁縛禮點破如果不是軍營部署的圖紙洩露,蠻人不可能輕易找到軍中糧倉的位置。
沈褚便在堂中和他争辯了起來,天子本就心煩,便提前退了朝,将幾人傳至尚書房商議。
進入尚書房前,單逢時已經暗示擁縛禮不要再提軍政洩露的事情。
但擁縛禮進入尚書房後又是一番據理力争,天子聽從他的想法,便将此事交由單逢時調查處理。
單逢時苦惱的不是軍政洩露這一點,而是背後牽連的無數問題,軍政是從何處洩露,誰做的,為何至今沒有人發現……
他本就打算在擁縛禮會考後辭官反鄉,現在又接下這麼大的案件,實在有些分身乏術了。
沈二小姐的事情單茸原本并不打算告訴單逢時。
但事出緊急,她也隻能先提出來,她告知單逢時自己的猜測:“帶走沈琴的細作可能拿走了重要的軍政信息,爹爹,擁傅禮沒有說錯。”
單逢時驚訝不已:“竟然是沈褚那邊出了問題!他今日在天子面前那副無辜的模樣,竟連我也被騙了。”
隔日,單逢時便去了沈府,至于他們究竟聊了什麼,單逢時并未告知單茸。
會考如期結束,裴家的邀約又上門了。這一次,單逢時終于同意定下兩家見面的日子,清明後一日赴宴裴府。
單逢時怕這件事落空,并未提前和擁縛禮說是與親事有關,隻當做一場普通的家宴。
單茸想到沈筝那小子或許會在,正好可以把沈琴寫的信箋給他,于是也答應一同前往。
裴府下了些心思,兩家會面的宴席分了兩桌。
長輩們圍聚在正堂的一桌,晚輩們被安排在偏殿一桌。偏殿位置隐蔽,正适合他們互相見面了解。
單茸和擁縛禮算是來客,率先被裴家的幾個兄長安排坐下。
裴家有三子一女,裴何婉是府中最小的,他被兄長們安排在擁縛禮身邊坐下。
裴何婉生得很是精巧,一雙盈亮的玲珑眼,小鼻子圓挺,連嘴唇也是粉嘟嘟的,未施粉黛,卻讓人覺得她膚色上染着淡淡氤氲。
裴何婉自然地和擁縛禮搭話,禮節之間沒有任何扭捏之态,他們聊起那日在宮門讓傘的事情,單茸側過臉去不聽。
單茸正奇怪沒有見到沈筝,腳邊忽然有東西滾過來,她低下頭,順着方向看去,側門後露出一截衣袖,很快又消失了。
單茸找了個借口離開了桌前,朝側門走過去,果然在門後見到了沈筝。
看見單茸順着自己留的痕迹出來,沈筝滿面笑意,壓低了些聲音:“沒想到你能懂我的意思。”
單茸奇怪不已:“你怎麼躲在這兒?”
沈筝哀怨了一聲:“我與爹爹提了娶你之事,他不僅反對了,還不許我再見你,我隻能偷摸摸的來了,跟做賊似的。”
單茸真要感謝沈褚将軍明智決定,“那你還是聽你爹爹的話吧,他肯定有他的道理,而且,你不聽話他肯定揍你。”
“雖然是這樣,但我還是挺遺憾的。”少年郎赤誠地說着,“我這輩子從沒有反駁過我爹爹,這會是我最遺憾的事情。”
來不及閑聊太多,單茸将袖中的信箋遞給沈筝,還将上次放銀兩的位置告知沈筝:“你若是想找到她,可以趁她去拿銀兩時與她相見。”
沈筝接過信箋看完,有些不安。
單茸與他解釋了李書景武功高,又不是什麼兇惡之人,至少和他在一起,沈琴人身安全是可以保證的。
沈筝卻冷不丁一問:“倘若他真的與我阿姐成婚……”
單茸敲了他一下,語氣憤懑:“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
交代完事情,單茸轉身要走,沈筝留戀地拉住她,問下次何時能再見。單茸随意敷衍了一句,“等你找回阿姐再說吧。”
單茸回到殿内,桌上隻剩擁縛禮一人了。
她看着滿桌佳肴和空蕩的座位,還有絲毫不為所動的擁縛禮——
他端坐堂前,慢條斯理地夾着菜。
從偏殿後傳來了低吟的哭聲,女孩子的音色,是裴何婉在哭,響起的動靜似乎是她的兄長正圍着她拼命安慰。
單茸不安起來,該不會是擁縛禮把她弄哭了吧?
單茸皮笑肉不笑地扯動嘴角:“你可知今日爹爹為什麼帶我們來裴家?”
擁縛禮含笑望了她一眼:“阿姐剛剛不是已經在院中和沈筝見過面了嗎。”
單茸有些氣他不明是非:“是裴小姐想與你交好,才特意安排讓你們見面。”
“是嗎?可裴小姐說,沈筝公子想向你提親,便借裴家做個中間人。阿姐是不想讓父親知道你和沈筝見面,才特意以我為借口嗎?”
單茸氣得捏緊了拳,這裴家小姐也太不靠譜了,她自己不好意思說對擁縛禮有意思,竟然拿她和沈筝的事情來當擋箭牌。
而且擁縛禮也是,别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嗎?如果她真的要和沈筝見面,又何須借口。
單茸沒心情留下聽裴小姐吟吟哭泣,帶着氣離開了。
單逢時聽聞了偏殿發生的事情,隻得和裴太常連連道歉,這一次的相見算是不歡而散了。
單茸回到院中,擁縛禮便緊跟着來賠罪了。
單茸還在氣他剛剛在裴府對她的那番質問,就由他站在院子裡吹風。
擁縛禮長身玉立,半個時辰後,他眼中漸漸有了些疲憊倦意,卻仍舊強迫着正了身形。
單茸隔着窗看見他搖晃的身影,冷嘁一聲:“如果不是你偏要借傘給裴小姐,又怎麼會惹來今天一番事,你要是站不下去了,就回去吧。”
擁縛禮強打精神,“阿姐,我知錯了。我隻是怕你與沈筝……他不是你的良人。”
沈筝分不清黑白非要和她成親也就算了,怎麼連擁縛禮也如此不明就裡。
單茸認真和他說清楚:“我從來沒想過嫁給他,你以後再不要提這件事了。”
得到這個回答,擁縛禮的身子忽然斜了下去,扶着花台,低低地喘着氣。
單茸忽然有些怕了,忙跑出院子撫他。
擁縛禮的手順勢便搭住了她遞來攙扶的胳膊,他眼中有微熱:“阿姐,我還有一問。”
單茸點頭一應:“問。”
“你希望我娶裴家的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