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不亮時,單逢時照常進宮上朝,可中午放值時卻沒有回府同單茸用午膳。
單茸敏銳地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想晚些時候,随行單逢時入宮的小厮一路跌跌撞撞跑回來,一見到單茸便立刻哭倒在了她面前。
“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單茸逼着自己端起架子,壓制住自己心頭的不安,“阿爹呢?”
小厮的頭埋得更低了,帶着哭腔道:“老爺……老爺進诏獄了!”
單茸登時愣在原地。
“老爺今日入了宮便被廷尉按下,說是明知沈筝串通細作,卻故意隐匿不報,緻使西北戰事延誤,前線死傷慘重……我左等右等,也不曾等到老爺再出來,倒是有個人專門遞了話,說、說……”
說到這裡,他小心翼翼擡頭看了單茸一眼,有些吞吞吐吐。
單茸一時不耐,冷着臉道:“說什麼了?”
小厮的頭猛地磕在地上:“說老爺的罪證都是少爺親手遞上去的,如今人贓并獲,老爺和小姐是走不了了!”
單茸眼前恍惚一黑,不得不下意識抓住春華的手,好穩住身形,不至于失态。
當初沈家的事,是她親口告訴單逢時的,隻是多少涉及官場争鬥,她無法介入其中,便将來龍去脈都告訴了單逢時,之後發生了什麼,單茸全然不知。
可無論如何,也不該發展到以權謀私的地步,單逢時不是那麼不小心的人。
眼下隻有擁縛禮呈上去的一方說辭,能說清真相的唯有沈琴一人。單茸當機立斷道:“我要去沈府,阿爹必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既然他擁縛禮找了所謂證據,我也要有說法應對。”
她正提裙欲往外走,沒想到一直在旁邊看着的管家适時伸手,将單茸攔了下來,“少爺吩咐過了,在他回來之前,小姐不能離府。”
春華一直在旁邊聽着,先是聽見小厮回禀說擁縛禮将單逢時送進了诏獄,又是不準她家小姐出門,當即怒從心頭起,斥責管家道:“放肆!單府什麼時候由他一個外來的少爺做主了!”
單茸心中亦有些怒氣,隻是眼下救出單逢時在即,還不是和管家磨嘴皮子功夫的時候。
她按了按春華的手,沉聲道:“我不能離開,春華也不能?”
管家到底還是怕正經主子的,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單茸的臉色,躬身道:“少爺不曾吩咐。”
那就是可以了。
單茸也不糾纏,轉身便帶着春華,徑直去了書房。
她推開書房的門,見裡面一片淩亂,像是被人胡亂翻過,不由得目光一暗。
春華上前将書桌簡單收拾了一番,才為單茸重新磨了墨。
單茸提筆,匆匆寫下一封信。如今要救單逢時,唯有讓沈琴平安歸來,李書景離京已然有段時間了,也不知道這一行順不順利。
她歎了口氣,在信中簡單寫明了保沈琴回京的重要性,随後将信折了起來。
還沒交到春華手中,書房的門就開了。
擁縛禮推門進來,正巧看見單茸主仆二人站在案前,滿臉警惕地打量着他。
他倒也不惱怒,絲毫不把下意識擋在單茸面前的春華放在眼裡,冷聲道:“下去。”
春華一寸不退,被單茸從後面握住了手,信被她不動聲色地塞進了春華的袖口中,“聽他的,先下去吧。”
感受到單茸的動作,春華眼神一凜,心知自己如今身負要事,也隻能不甘心地退出了書房。
随着春華離開時合上門的咔嗒聲,書房中重歸寂靜。
擁縛禮越過一地散落的書冊,踱步到單茸面前,視線一錯不錯地落在她身上。
他似乎終于完成心中所願,如今半點不掩飾自己眼中的野心與欲望,眸底帶着幾分冰冷,注視着單茸,意味深長地問:“阿姐來書房做什麼?”
單茸被他冰冷的注視刺得心底一涼,靠着面前的書案,道:“你說阿爹與沈褚謀私,何來罪證?”
“罪證……”擁縛禮在舌尖咀嚼過這兩個字,嘴邊忽然漾開一抹陰寒的笑,“二人之間書信往來,字字句句闆上釘釘,如何算不得罪證?”
單茸一愣:“書信往來?”
擁縛禮終于走到單茸面前,他向前傾身,陰影落在單茸身上,像是一道盤踞的蛇影,“我日日琢磨,字字親筆,應當是惟妙惟肖,否則陛下不會如此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