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茸聞言怒極反笑,此人毫不掩飾自己語氣中的惡意,更是不在乎聽見了真相的單茸會不會就此策劃反擊。
他注視毫無還手之力的單茸,就像是大人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眼神中還帶着對蚍蜉撼樹的憐憫。
被這樣的眼神注視着,單茸無端生出了幾分悲戚。擁縛禮從來都是這樣的人,他會在劇情線中黑化是再正常不過的,又憑什麼會因為單茸早做打算的遠離而心甘情願的放棄?
可笑的隻有自己,一心一意相信擁縛禮隻會報複皇帝,從而放過單逢時和單茸。
擁縛禮隻是看着眼前少女的笑,面露幾分不解。
他想來也是真的疑惑,皺着眉頭道:“阿姐,我做錯什麼了嗎?單逢時當年同沈褚聯手,置我全家于死地,如今的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難道在阿姐眼中,便是大逆不道?”
單茸聽他詭辯,手忍不住攥成了拳,保養得當的指甲深深印進了自己的掌心。她克制着自己的滿腔怒氣,語調中帶上了幾分顫抖:“可這些年,阿爹到底是真心對你的。”
“真心……”擁縛禮自嘲一聲,“阿姐還真是慷他人之慨,我家破人亡寄人籬下,還要感念他的真心?當真是病糊塗了,來人,送阿姐回房休息。”
單茸最後看了擁縛禮一眼,左右有侍從上前來,一左一右牽制着單茸,将她帶離了書房。
回到院中,春華便急切迎了上來。
那些送單茸回來的小厮并沒有得到看管她的命令,在看見單茸進門後,便自覺退了出去。
單茸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拉着春華進了屋子。
“明日天亮,你便帶着這封信和骨哨去邬鎮。此哨一響便能見到李書景,到時候把這封信交給他,務必要他帶着沈琴平安回京,”單茸囑托道,末了又覺得有幾分不放心,“你一去一回,不要被其他人瞧見,避着些人。”
春華心知事關重大,下意識将袖中的密信掖緊了些,隻是想到單茸如今的處境,難免有些不安,“擁少爺怎麼忽然……老爺待他就算沒到視如己出的地步,可也并未苛待,他怎麼忍心!”
單茸歎了口氣。
原書中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故事都不能輕易告訴春華,怕為她招來殺身之禍。
可她心中的疑慮,也正是單茸想不明白的。
就算知道擁縛禮不可能輕易放過單逢時,但也不至于這樣痛下殺手,半點情分也不顧。
如今擁縛禮更是裝也不想裝了,一心隻想着如何讓單逢時留在诏獄中的架勢,看了如何不叫單茸膽戰心驚?
她沉吟片刻,将原書劇情與二人相識以來的場景統統回憶了一番,并沒有為自己找到答案。
莫非是他如今就職廷尉門下,故而肆意報複從前參與過擁家覆滅的人?
單茸一時間有些猶疑,或許讓擁縛禮入朝為官,并不會讓他學會自洽,反倒是放虎歸山。
次日一早,春華便避開衆人耳目,悄悄翻了院牆出了府。單茸算過了時間,邬鎮離京中不遠,以春華的腳程最多不過一日,她枯坐在屋内等了一天,從天亮到天黑,都沒有看見春華的身影。
單茸安慰自己,李書景向來神出鬼沒的,想來是路上耽擱了也未可知。
可又過了一天,一直到第三日晌午,春華也沒有回來。
擁縛禮借着灑掃的名義支了不少下人到單茸院中,說是除草澆花,實則是将監視她的命令貫徹得更徹底了些。
單茸不想看那些人冷冰冰的臉色,索性關了房門,拿出在裕文堂裡留下的功課,獨自溫起書來。
她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至于被憂心壓垮,可春華一刻不回到單茸身邊,她就無法放下那份幾乎要将她吞噬的不安。
晚膳時分,有下人來傳話,請單茸去堂上用膳。
單茸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正是朝中放值的時間,她院裡那些下人還沒有撤走,想來隻是擁縛禮回了府,而不是要慶賀單逢時從诏獄脫身。
她不鹹不淡道:“不餓。”
擁縛禮找她用膳,無非是想炫耀自己在這次争鬥中大獲全勝,還能安什麼好心?
可那些下人完全聽不懂她單茸話裡的冷淡,聞言也隻是消停了一陣,随後便不顧單茸的意願,提着食盒魚貫而入。
菜碟一盤盤擺在單茸面前,她面無表情地看着,隻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半點食欲也沒有。
下人們上好了菜後自覺地退了出去,單茸抱膝坐在床上,視線别到一邊。
門輕響一聲,是擁縛禮獨自乘着月色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