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詠詩這才發現還有兩個人在這。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垂眸看向洛念遞給自己的繩索,勉力維持原本的端莊,聲音卻發顫:“這是什麼?”
“念索,我的武器。”洛念瞟了被凍住的夜鬼一眼,視線又回到她身上:“它能助你破冰。”
鞠詠詩抿唇,看向她的眼神十分複雜。她知道,照月宗派出他們就是來絞殺夜鬼的,哪會這麼好心幫她?
此刻情況危急,第二層冰即将封凍。她顧不上太多,隻能铤而走險,接過念索便重重往冰上一揮——念索像是有了靈魂,自動纏繞至夜鬼腰間,越收越緊。冰面頃刻崩裂,化為道道冰淩墜落,發出清脆的響聲。
一直緊繃着的鞠詠詩這才松了口氣,看向洛念的眼中充滿感激。
正要道謝,她才發現不對。念索雖幫她化解危機,卻也是另一道危機,隻因它破冰之後還在收緊,已經勒進夜鬼的骨骼。倘若繼續下去,與腰斬之刑無差。
鞠詠詩猛然看向洛念,語氣焦急:“你做什麼?!”
洛念歪頭,一臉懵懂的表情。念索似有感應般停了下來,穩穩箍在夜鬼腰上。後者不停掙紮,發出痛苦的哀嚎。
“我做什麼?”她拖着長音,擡起的右手指尖輕點下巴,頰面梨渦随着笑容露出:“我在好奇,你想做什麼呀。”
鞠詠詩下意識吞了吞口水,眼神遊離,望向在場的另外一人。
季清禮站在她身後,隐匿于黑暗之中,不發片言,全然沒有要出手阻止的意思。
鞠詠詩心中冷笑,不該期待的。
他們都是同一戰線的人,怎麼會幫她。
嶽懷姜與音如姗姗來遲,護在了洛念兩側。嶽懷姜抓着洛念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語氣焦急:“天殺的夜鬼,怎麼跑來欺負你了。可憐了我的寶貝念念......吓壞了吧,傷着沒?”
洛念搖搖頭,怎麼看怎麼純良無害,與方才判若兩人。
音如一言不發,向前半步擋在洛念身前,蹙眉望着眼前的景象:形容狼狽的絕色美人手中握着嶽懷姜送給洛念的武器,夜鬼被其緊緊綁着,動彈不得。
“念索怎麼在她手裡?”音如道。
嶽懷姜聞言看去,果真如此。她三兩步走到鞠詠詩面前,一把揪起她的衣領将她拽了起來:“你對我師妹做了什麼?!”
季清禮:......
應該問你的師妹有沒有對她做什麼才對吧。
似有感應,洛念回頭對上季清禮無奈的眼神,無辜地眨了眨眼。
鞠詠詩看向來者衆人,自知情況不妙。她怒目而視,冷豔中帶着說不出的倔強,就像生長在絕境沙漠的一枝帶刺瑰。
見她一幅不肯言說的模樣,嶽懷姜心底一股無名火生氣,偏又不能對一介弱女子如何。
洛念知道夜鬼是鞠詠詩的軟肋,本有法子治她,可在兩位師姐面前還得裝一裝,扮作不聞世事的天真小白花。季清禮知道她為難,正要開口,忽然又聽到淩亂的腳步聲。
張端之急急跑來,端正的發髻被樹枝刮亂。他喘着粗氣,看見嶽懷姜揪着鞠詠詩,以為她要動手,忙道:“慢着!”
他連忙護在鞠詠詩身前。暗色之下,他的笑容帶着幾分商人混迹市井磨練而出的獨有的狡黠:“姑娘手下留情。有話好說,我夫人她定是無辜的。”
嶽懷姜欲言又止。僵持半晌,還是松開了手。
張端之道了聲謝,回過身扶住腿軟的鞠詠詩輕聲安撫,從腰間掏出帕子為她擦拭冷汗。旁人看去,隻怕會羨豔兩人琴瑟之好、伉俪情深。
洛念卻沒有錯過他靠近鞠詠詩時,鞠詠詩臉上的厭惡。
真是有趣。
既然如此讨厭他,為何還要與之同住一屋檐下?
“張家主。”保持沉默的季清禮終于開口,潤若清泉的嗓音于此間幽靜之所帶着點空靈悠遠的感覺,每一聲落入鞠詠詩耳中都無比沉重:“驚擾夫人,是我等失誤。個中插曲已了,夜鬼落網,今夜便能起陣抹殺,永絕家主後患。還請家主帶着夫人回......”
尖銳的女聲忽然打斷他未竟的話語:“不可!”
季清禮挑眉。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鞠詠詩頓了頓。然而既已豁出去,便沒有後悔的餘地。
她掙開張端之的手,站起身,指着夜鬼凜然道:“它不會殺人。”
“哦?”嶽懷姜失笑,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不會殺人,那前幾日死的那些人難道都是人為?”
“正是。”
她挺直脊背,高昂頭顱,神色居于從前那般一貫冷傲,接下來說的話卻驚世駭俗:“那些人,都是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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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季清禮撂下一句“洛念有危險”便不見蹤影後,嶽懷姜與音如對視一眼,即刻緊随其後。
有他們仨在,一個夜鬼能奈師妹何,時忘塵想。他去也是多餘,還不如做點别的。
輕彈居的确是雅,卻雅得古怪。
他的前任師父任路南精通五行八卦,他雖是身法師,跟在任路南身邊久了,難免有所涉獵。輕彈居的木植布置,甚是怪異。
光是院中那刻梨樹,便有招陰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