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過後,時忘塵配合洛念将夜鬼帶了出去。
走出很遠,音如重新設陣。夜鬼駐足回頭遙望半晌,最終邁入絕殺陣,消散于世。
事後,洛念讓衆人等等,自己複又折返回去,将鞠詠詩如今的認知告訴了張端之。洛念道:“我知道這于你而言有些殘忍,但倘若我不抹去,或許有朝一日她還會記起。記起來,其實比忘記更痛苦不是嗎?”
記起來比忘記更痛苦。
起碼此刻,她的心中沒有了仇恨。
張端之沉吟片刻,最終點頭:“她必定不會想要再待在我身邊了。若她想遨遊四海,我會送她走;若她想掌商道,這些年财産已經盡數轉至她名下。無論她想做什麼,天涯海角,我都會傾盡所有助她。但......”
他擡起頭,語氣幾近懇求:“能否求姑娘救救她?”
洛念一猜他就是要說這個。
她掏了掏自己腰間的乾坤袋,拿出一個藥瓶晃了晃,叮叮當當的聲音傳來,能聽出還有許多。
她拔下瓶塞,倒出一顆遞給他:“給她服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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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念從張家宅院出來時,幾人站在門口。
她早猜到師兄師姐不會放心她一個人,勢必會回來尋她。她牽起笑,右臉的梨渦凹下去,聲音脆甜:“我們走吧。”
嶽懷姜立刻迎了上來,一把摟住她:“讓我猜猜,我們善良的念念是不是将回元丹給她了?”
回元丹可以迅速恢複修者的靈力,也可以治愈尋常人的大部分疾病。
聞言,洛念豎起大拇指,語氣崇拜:“師姐神算。”
嶽懷姜揚眉:“那是。”
時忘塵湊過來,還在執着于之前的問題:“你們究竟在‘溯洄’裡看見了什麼啊?”
見他實在好奇,洛念回憶着自己看見的過往,言簡意赅地複述了一遍。
聽完後,嶽懷姜立刻炸了,撤回摟着洛念的手在空中亂劃,一眼看過去就能感受到她有多抓狂:“不是,這張端之沒長嘴啊?做虧心事的又不是他,他躲什麼?”
時忘塵也炸了:“這夫人也是,他不肯說她就不問了?這可是關乎她父親真正死因的大事啊!光在屋子裡擺金銀飾品膈應他有什麼用?”
聽得洛念連連點頭。
一直不發一言的音如也沒忍住點評:“這皇帝,有些奇怪。”
說到皇帝,時忘塵忽然想起些坊間傳聞:“他是蠻奇怪的。聽聞先前他駁了文臣的谏言,這位文臣要以死明志,他直接将人扣下留在宮中,用與自己相同的待遇供着對方。”
“這是什麼心态?”嶽懷姜噎了噎。
“‘你想死是吧,我偏不讓你死’呗。總而言之,他這人就是喜歡反其道而行之,你越想作甚我越不讓你如意。”
嶽懷姜撇撇嘴,啧啧歎奇:“這樣的人還能做皇帝,神了。”
他們在前面讨論得火熱,季清禮與洛念跟在後邊。
他們從梨花樹下挖的玉環還在他這裡。想了想,他還是覺得有趣:“你怎知梨樹下埋了東西?”
洛念勾唇擡頭,桀骜的模樣落入他眼中,像隻翹着尾巴的貓。她挑眉:“師兄好奇?”
他好奇的事情實在屈指可數,偏偏都和她有關。
每次他追問什麼,她都要這樣問上一句。
季清禮也跟着笑,順着她的意:“嗯,好奇。”
洛念這才滿意,雙手在空中比比劃劃:“你看啊,我是走在路上遇鬼的,而後沒多久張端之就從我的前方趕來。按照時間估測,應該本就與我走在同一條路上。夜鬼從絕殺陣逃脫,目标其實是他,但或許覺得殺我隻是順手的事,才對我下手。”
見她推斷得如此有理,季清禮點頭:“繼續。”
“隻是夜鬼沒想到師兄會來救我,更沒想到師兄竟然有——”洛念笑得連眼睛都跟着眯起,語調誇張,拖着長音道:“這麼厲害。”
季清禮又被她逗笑。
“所以我就知道啦。”洛念聳聳肩:“夜鬼在無月時刻受到傳召人的指令,應激後從陣中逃脫。既是‘應激’,破陣處勢必是放了與目标有關的東西的。可惜張端之還不知道,他們的定情信物被她用來做殺他的利器。”
真是造化弄人啊。
見她感慨,季清禮拍拍她的頭:“不必惆怅。于他們而言,人生已經展開嶄新的篇章。”
洛念點點頭。
事情看似告一段落。
然而......
由于兩人被落在後邊,沒有季清禮帶路,待回過神來時,衆人已經不知來到何處。
此間荊棘密布,地勢詭谲,泥窪坑比來時還要多上數倍。樹冠相接,陽光隻能透進些許,周遭昏暗至極。分明不過晌午,看着竟像是夜幕将至了。
季清禮看向時忘塵,後者當機立斷撇清責任:“我可不認路啊,我是跟着師姐走的!”
季清禮與洛念又看向嶽懷姜。
嶽懷姜撓頭,有些羞惱:“聊得太入神了,沒注意看路。小音如,你怎麼也不攔着我們點?”
洛念與季清禮的目光又落在音如身上。
音如面無表情:“我路癡。”
......好吧,這是真的,畢竟音如連在宗内都能迷路。
“現在該怎麼辦?”
“我來吧。”季清禮說着,阖上雙眼,伸出二指抵在額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