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如退出大殿後,季清禮收到了傳音,是音晖的傳召。
彼時季清禮剛把洛念送到困獸峰。
接到傳音後,季清禮沒有着急立刻前往,目送洛念帶着白虎和石龜登上峰頂進入竹屋後才轉身離去。
大殿内,音晖背手而立。
空曠的空間響起突兀的腳步聲,傳蕩着微弱的回響,是季清禮來了。
即便音晖并未回頭,他還是躬身作揖,禮數周全:“師尊。”
音晖并未回應。
兩人陷入詭異的沉默,遲遲未有人開口。
音晖不擅抛磚引玉,季清禮不愛沒話找話,空氣裡彌漫着尴尬。
最終還是音晖打破了沉默:“我聽說,你和念念......”
他拖了長音,沒想好該用什麼詞彙形容他們的關系。
私相授受?修真界向來婚嫁自由。
兩情相許?很美好的詞。
但像他這種人,身上尚背負着血海深仇,當真願意為了眼前的情愛,放棄所有的一切嗎?
兩個孩子都是他看着長大的。
洛念無疑機敏,看似沒心沒肺,實則心思細膩。對外羸弱平庸,卻是隐忍多年,隻在最親密的人面前卸下僞裝,短暫地做回自己。
可季清禮,多年以來,他就像一層霧,連他都摸不清、看不透。
音晖見過他萬念俱灰的模樣。所以更難把現在這個靜水流深的徒弟,與當年那個滿身泥濘的孩子放在一起。
季清禮什麼都明白,他說再多都是多餘。
他緩緩轉過身,衣料摩挲聲細細簌簌。季清禮站在不遠處,面無波瀾,迎上他的目光。
音晖歎了口氣:“做這樣的選擇,會面臨什麼,你都明白嗎?”
季清禮垂眸,烏黑的長睫遮住眼簾:“我明白。”
“即便如此,也不改變心意嗎?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師尊。”季清禮擡眸,再次與他對視。頓了頓,才開口:“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我不會後悔,洛念亦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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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過去,音晖再也沒提過勸阻季清禮與洛念的事。
立秋來臨,夏季迎來尾聲,是個注定發生大事的日子。
炘劍仙與雪劍仙的五年之約就在這天。
修仙界衆人蠢蠢欲動,都跑到東邊沿海,想要看個熱鬧。
洛念拖着臉,看着嶽懷姜忙前忙後。
她用力擰緊一個個包袱,将其綁在黃泉劍上。大包小裹堆積在黃泉細長的劍身上,黃泉也沒想過自己一代名劍竟還要駝東西,劇烈顫抖表達自己的不滿。
洛念終于有些看不下去:“師姐。”
嶽懷姜停下動作,聞聲看向她。
洛念歪了歪頭,一雙杏眼迎着日光泛起紅棕:“你都帶了些什麼?”
這副模樣落進嶽懷姜眼中,像隻立着耳朵好奇張望的貓。她沒忍住伸手揉了揉洛念的頭,桀骜道:“師姐帶了許多留影珠,還帶了收景匣。東邊遙遠,來回奔波,你不便前去,屆時用它們全方位記錄你師姐我的飒爽英姿,回來放給你看。”
洛念想了想,指着衆多包裹裡的其中一袋,仰頭看向站着的嶽懷姜:“那個裝的是什麼呀?”
順着她指的方向,嶽懷姜一拍手:“害,這個啊,裡邊裝的都是些靈氣,當作見面禮的。”
“見面禮?”
“是啊。”說到這個,嶽懷姜還有些惆怅:“這兩年時興起來的,以前哪有這規矩。相互請教本就是你情我願之事,現在整得倒像是有求于人一般。”
聞言,洛念笑了笑。
最近确實是有找人請教先送禮的風氣,不知是誰帶的頭,洛念也覺得不太好。
盛午,陽光刺眼。嶽懷姜最後檢查了下自己的行頭,準備出發了。
“師姐。”跟在她身後。
嶽懷姜一個箭步坐到黃泉劍身上,晃了晃腿:“小念念,師姐去了!”
“師姐且慢。”
嶽懷姜頓住。
洛念内心掙紮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好心提醒一下:“師姐,其實這些東西,你可以用乾坤袋裝。”
嶽懷姜:......
嶽懷姜:“我知道,我有我自己的節奏。”
洛念小雞啄米般點頭,表示自己都明白。
最終嶽懷姜還是将包袱一個個卸下裝進了閑置許久的乾坤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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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虛城首次現世,是為了等待嶽懷姜的到來。
蕭都辭坐在城樓之上,揮着蒲扇圍爐點茶,惬意至極。
無數修者站在海岸邊,看着憑空出現在海面上的城池,感歎着半虛城的宏偉。
天高雲阙,世界仿佛被割裂開來,一方吵鬧,一方平靜。
打破兩方屏障的是禦劍而來的少女。
姜黃的衣裙随風飄揚,長劍撕裂流動的空氣,在蔚藍天空上劃出長痕。
霭凝劍躁動起來。
蕭都辭唇角微勾,手中煽動動作不停。下一刻,少女越過城樓圍欄,落到了他的對面。
不待他開口,她已經自覺落座,開口即敷衍至極的寒暄:“蕭都辭,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