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響起:“她做的鮮花餅,拿去吃吧。”
這裡應當再沒有别人,也不會再有人養這麼多花,“她”指的自然是那個身懷六甲的女人。
小季清禮很驚訝:“夫人養這麼多花,是、是用來做餅呀。”
“是啊。”女人的聲音從屋裡傳來,帶着笑意:“你要進來看看花嗎?”
強者的威壓從他面前站着的男人身上散發出來,他踟蹰着,不敢答應。洛昭看出他的顧慮,側身為他讓了一條路出來。
小季清禮還是走了進去。
院内色彩瑰麗,秋海棠落了一地,木芙蓉開得正盛。各色交織,遠比他在高出看要美上數倍。
女人緩慢地走出來,笑着為他介紹眼前的花:“這是白菊。”
季清禮擡頭看她,她眼睛因為笑着而有些彎。他目光又落到她突起的肚子上,有些困惑。
他并不明白懷孕的含義。
洛息指了指自己的孕肚,替他解釋:“這裡面有個小家夥。”
這回季清禮不是疑惑,而是手足無措了。有個比他還小的生命在裡邊,脆弱又堅韌,他的靠近會不會驚動孩子,傷害到她?
洛息見狀,笑着和門口的洛昭對視了一眼。她的聲音像緩緩流淌的小溪,帶着溫柔的力量:“再過不久,她就要來到這個世界啦。等她長大,你可要和她好好相處哦。”
季清禮用力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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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盆之日很快到來。
最近他每日都來小院。掌門時常不在,他便陪着夫人澆花采花。
雖然他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完全沒有任何可以幫上的忙,可他仍然放心不下。聽說多有産婦難産而死,他不希望後山的任何一個人離開。
掌門今日周身氣壓格外低,陰沉着一張臉,看上去很是吓人。
小季清禮不敢靠近,隻能懸着一顆心,坐在好久未曾來過的屋檐上。
從午夜至天光大亮,孩子的哭聲打破了沉重的氣氛。
掌門幾乎是瞬間便沖了進去,小季清禮都沒能看清他起步的動作。
他跳下屋棚,屋門大開,穩婆從中走出,看見有個孩子站在這,愣了一愣。片刻後,她笑着道:“小公子,恭喜你啊,以後就多了個妹妹。”
穩婆不認得什麼掌門和夫人,被蒙着眼一路帶到這裡,隻是拿了銀子,來辦自己該做的事。她大抵是誤會了,以為他也是屋内二人的孩子。
不怪她想錯。
世間容貌極俊美之人本就不多,令人見之不忘的更是少之又少。偏這院中那二人乃天人之姿,眼前的小公子更是粉雕玉琢,就連剛出生的孩子都是她見過最白淨的,像個瓷娃娃。
她帶着笑意走出,由洛家派來的人給她蒙上眼,領她離開。
季清禮有些忐忑——雖然并非有血緣關系的妹妹,可掌門夫人說過,以後他要和她好好相處。
她會喜歡這滿院的花嗎?
會修習嗎?
他跟着長老學過下廚,她會喜歡吃他做的菜嗎?
他站在原地,頭一次意識到人可以同時想這麼問題。
漸漸的,嬰兒的啼哭聲停止了。洛昭抱着襁褓走出來,緩緩阖上房門,看見季清禮時,像是害怕他忽然說話驚擾到母女二人,搶先搖了搖頭,氣音道:“噓。”
小季清禮眨了眨眼。
他踱步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怕自己的動作吵醒剛剛進入睡眠的嬰孩,小心翼翼地将動作放輕。
季清禮看着他輕輕撥開擋住她臉的布料,柔聲道:“看看吧。”
小團子臉蛋粉紅,皮膚看着又滑又嫩,透着一股香甜的香氣。
這樣嬌小的存在,讓人的心不禁放軟。
他忍不住擡起手,戳了戳她的臉。
她瞥了瞥嘴。
小季清禮吓了一跳,以為她要醒了,求助地看向洛昭,然後發現洛昭也沒有比他好到哪裡去,滿臉驚慌。
好在她隻是嘤咛了一聲,卻沒醒。
兩人同時松了口氣。
“小孩兒,”洛昭盡量放低聲音。他也是頭一次做父親,心中興奮難以自抑,無人可訴,便隻能對着面前的孩子說了:“你覺得‘年’字做她的名字,如何?”
“年?”
“嗯。”洛昭垂眸,看向懷中的女兒:“我隻盼她年年歲歲,平平安安。”
小季清禮想了想,福至心靈:“爺爺教過我,心之所想即為念。年字隻有年年歲歲,卻沒有平平安安,既然是你的期盼,那還不如......”
對上洛昭的目光,他後知後覺自己否了對方的想法,有些不敢說下去了。
“念......”
洛昭明白他的意思,重複了一遍,随後陷入沉默。就在小季清禮以為他要生氣時,他卻忽然笑了,低下頭:“聽到了嗎?以後,你就叫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