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S市一直在做項公益,針對視障群體,我可以帶你體驗聽電......”
“我覺得。”
對方打斷了她,聲音果斷不容質疑。
“跟認識不足六天的網友見面,女士,你的安全意識需提升。”
溫白本是情急之下說的蹩腳借口。但經對方一說,瞬間變成她主動要求見面。
尴尬!
她真沒這想法!
此刻面對面交談,對方一定能看到她绯紅的面頰。
她忙提高音調解釋。
“我不是這個意思。”
對面聲音不似平常内斂,反倒些許調侃,聲音笃定而自信。
“你擔心我會終止合作?”
溫白仿佛被踩住尾巴的毛,頓時僵住。
這句話直戳心窩。
她咬唇,不出聲。
對面繼續說着。
“提出合作,是因為你拟音有畫面感。但近期我要做康複,時間原因,拟音需求會降低。”
依舊是好聽的聲線,透過屏幕漫進她耳裡。是那麼陌生而熟悉,能撫平她内心起伏的波瀾。
溫白内心卻滋生出失落和空虛感。
她掩蓋住自己的情緒,微微笑了笑。
“林叔說您一直未愈是心病,如果您有更好的康複渠道,當然是好事。”
“剛好我每周也要直播幾場,時間就能排開了。”
很得體的答複,對方可以順着台階下。
對方也淡淡答複幾句,聲線清冽溫潤,語言紳士。
“那麼,現在開始,我們隔一天一次。”
溫白攥緊手機,隻得勉強笑意。
“好的,明天聯系。”
挂斷語音後,她有些失落,提着玩偶小熊的耳朵無精打采地走到廚房倒水喝,碰到正在熬銀耳的傅清清。
傅清清見她情緒低落,不免納悶。
“怎麼了?還在想岑旭的事?”
溫白搖搖頭,歎息。
“金主大哥,可能不需要我拟音了。”
傅清清一聽,差點把鍋扔了。
“什麼情況?!你是不是說什麼話得罪他了?咱們還沒達到攢錢小目标呢!”
她痛心疾首的拍腿。
“錢啊,錢就這麼沒了。”
溫白此刻才反應過來。
不拟音就沒有錢賺。
确實是蠻大一筆經濟損失。
可她轉念一想。
難道她剛才的難過失落,不是因為錢?
溫白慢吞吞倒好水,鑽進卧室。
她用被子捂住頭,又去屋裡衛生間洗了把冷水臉。
是啊,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隻是聲音很像而已。
更何況五年未見,誰知道對方會變成什麼樣子。也許聲線已經沙啞滄桑,全然不似當年。
她到底在失落什麼。
夜色濃郁,殘月彎彎似銀鈎。
幾抹白雲氤氲銀輝,透着淡淡的冷谧。
溫白夜裡輾轉反側,入夢後又夢到那個少年。
烈紅與克萊因藍裝配交織的條紋,寬厚的臂膀,還未走到她身邊就被陰影輪廓籠罩,把她壓在牆角。
街邊陸陸續續學生放學回家,隻有她被堵在小巷子裡。
男生揚眉,墨眸深似暗海,眼裡噙着涼薄的笑意卻不達眼底,勾起的唇微彎,帶着淺薄的興味。
語調藏着惱意卻不發作,假意咧嘴笑着。
“是你紮了我變速車胎?”
溫白心虛轉頭,心裡憋着氣,翻了個白眼。
見女生撇過頭拒絕溝通,男生态度沒那麼好了,笑容斂起,聲音帶着威脅,一字一頓地又問了一遍。
“是你,紮了我車胎?”
他強勢逼迫的口吻裡,怒意漸漸明顯。
“是又怎麼樣?你有證據麼?”
溫白絲毫不懼,她轉頭叉腰,把白天男生對他說的原話奉還。
男生聞此,微微錯愕,然後怒極反笑。
“你就認定是我幹的?”
溫白深呼吸,努力平複眼眶裡湧起的淚。
她根據同學提供的目擊者描述,沒好氣地陳述她的依據。
“巴薩球服,一米八六的個頭,長得還帥,不是你是誰?!”
男生一聽,怒氣微褪,撐牆的胳膊收回,直起身,散漫地斜靠在牆壁,分析着。
“我裸高一八六,确實也帥。”
像是默認了。
溫白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想到不過幾小時前,她找男生對峙,對方居然全盤否認。
“你早晨還不認!你賠我車胎!”
她太後悔為參加學校的自行車隊,把爸爸生前最愛惜的變速自行車拿來用。
隻訓練了兩天,第三天早晨,她就看見那輛車子被扔在學校操場旁的樹坑底下,車胎被惡意紮了條長長的口子。
滿心都是委屈難過,腦海裡一瞬間想起和爸爸過去的點點滴滴。
為數不多的物品裡,這是和父親回憶最多的東西。
淚水瞬間止不住滴答落,一滴滾燙打落在男生手背。
男生本還散漫悠閑地分析着,忽然感覺什麼溫熱的東西滴在手背,擡眼這才看見女生滿臉淚水,頓時無措。
淚流滿面,溫白從未這麼失态。
她積攢了太久的情緒,像蓄滿水的堤壩,忽然洩洪便再難控制。
“嗚嗚嗚啊啊啊嗚嗚嗚。”
平常,女生哭泣是會楚楚可憐惹人疼惜的。
但溫白剛入高一,此刻一頭炸毛短發,摘下頭盔後因為靜電頭發根根直立,她眼淚滿臉,哭聲也不秀氣,是嗷嗷大哭。
她個子嬌小,人又纖細扁平,渾身被寬大的秋季校服籠罩,遠遠地看分不出男女。
放學路過的學生朝巷子裡看,還以為是某個不良男高中生,在勒索初中小男生要零花錢,紛紛躲閃不及。
男生瞬間扶額,滿臉黑線,沒好氣地。
“喂,你别哭。”
“不是我。”
“我幫你找紮你車胎的人行不?”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