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溫白站在最中間,被兩人一左一右親吻臉頰時仰頭大笑的特寫。
走廊盡頭的大卧室裡,被輕奢淺綠絲絨布覆蓋住的木紋黑鋼琴上浮了層薄灰。
小區裡不知誰家彈奏鋼琴的音樂順着窗縫流淌進屋裡,清麗似雨,綿軟柔和。
溫白看了眼鍋裡熬得金黃的雞湯,默默舀出一盒包好。
她坐上岑旭的車,由司機開車帶他們前往白繁珍家。
溫白路上旁敲側擊詢問傅揚情況,岑旭說他周五訓練時有些心不在焉,跑太快沒刹住摔傷了,好在不嚴重。
這次到了白繁珍新家,陳真和陳嬌嬌都在,陳嬌嬌依舊在二樓寫作業,并沒下樓跟她打招呼。
陳真和岑旭很熟的模樣,兩人聊天寒暄着。
但岑旭笑意不達眼底,隻是明面看不出。
溫白端着包好的雞湯,保鮮盒是她專門買的粉色蓋子。
白繁珍見溫白主動找她,眼底透出驚喜之色,但她默默抿唇不敢多言,用餘光窺她神色,垂頭佝偻着背,聲音力氣弱弱地。
“最近怎麼樣?累不累?”
溫白靜靜看白繁珍眼角褶皺增多,皮膚不似從前光滑,昂揚直挺的背佝偻下腰,步伐都不似從前果斷,而是虛浮極輕的慢步。
原本從不下廚風采耀人的美麗母親,此刻似脫水鮮花漸漸發蔫褶皺。
她壓住心口那抹酸澀窒息,扯開嗓子。
"不是和你說了麼,和阿旭弄了個配音社團,最近很忙很累。"
依舊是那股别扭不肯低頭的勁兒。
因為她心裡始終過不去那道坎。
父親去世不到半年,白繁珍選擇再婚。
仿佛十幾年的幸福時光,都是假象。
白繁珍聞此,眼裡閃過一絲慌亂,開口急忙答複。
“記着呢,記着呢,我就再問問。”
因白繁珍曾是有名的鋼琴家,溫父從不舍得讓她下廚用手,她被呵護的一塵無染璀璨奪目。如今竟也穿着普通居家服系上圍裙為他人下廚做羹湯,手指間隙甚至有初學做菜被切的刀痕,結了淺淺的疤。
溫白被這一幕灼的眼眶刺痛。
她是為誰做的羹湯呢?陳真?陳嬌嬌?
陳真對她好麼?
陳嬌嬌應該比她聽話吧。
心裡雖然像壓了塊石頭,但她還是打開保鮮盒遞給白繁珍,又偏頭扯開話題。
“家裡不是有阿姨嗎?你怎麼還做飯。”
白繁珍正在切菜,忽然轉頭看到溫白遞給她一盒雞湯,鼻尖甚至能嗅到淡淡香味,她瞬間驚訝。
“這是......你做的?”
溫白從旁拿來一條圍裙系在腰間,擠開白繁珍的位置,拿起刀開始切菜,聲音随着疾快利落刀聲不真切地響起。
“嗯,剛好剩下沒人吃。”
她兩三下把白繁珍半天也沒處理好的食材切好,熟練的下鍋翻炒。
白繁珍靜靜站在她身後,看着那抹纖瘦幹練的背影,眼角微紅,眸光透着欣慰與傷感交融的複雜情緒。
飯桌上,陳真和陳嬌嬌也一同吃飯。
陳真詢問了溫白功課,不同以往,他直接單刀直入,邀請她過來小住,并溫聲提示。
“這也是你媽媽的想法,你不在的時候,她經常念叨你。”
陳嬌嬌紮着兩個小羊角辮,鼓着圓圓腮幫像個小倉鼠,努力伸手夾中間溫白炒的菜心,細細咀嚼後止不住地點頭。
“誰做的菜?這麼好吃?”
她目光投向陳真,陳真轉頭給白繁珍一個溫柔詢問的眼神,白繁珍笑了笑,眼角皺紋明顯。
“姐姐做的。”
陳嬌嬌一聽樂開了花,咧嘴笑着沖溫白,口吻是命令式的詢問,雄赳赳氣昂昂。
“那姐姐以後經常來家裡給我做好吃,好嗎?”
溫白一愣,同時愣住的還有陳真和白繁珍。
岑旭餘光瞥了眼,不動聲色吃飯。
白繁珍親昵地摟住陳嬌嬌,摸摸她的頭,對上她的視線,極其耐心的哄勸。
“你想吃什麼,媽媽學着給你做,好不好?”
陳嬌嬌一臉嫌棄。
“不好,媽媽你做的都好難吃。”
溫白心一沉,一股酸澀自卑湧上心頭。
原來,自己十幾年來都奢望的一頓飯,是陳嬌嬌的棄如敝履,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