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嬌明媚的笑顔,肉嘟嘟的臉搭配撒嬌似的眼神,繼續埋頭幹飯,鮮活可愛。
陳真和白繁珍兩人默默不言,隻低頭幹嚼着菜不出聲。
氣氛陷入尴尬。
溫白飲了口湯,眼底情緒瞬間風幹,嘴角也扯出一絲淡淡的笑,夾了筷子菜,委婉拒絕,
“我過來,姑姑就一個人,還是算了。”
這個話題就莫名擱淺了。
離開時,溫白發現,鞋櫃外的玄關處所有裝飾品都被挪走了,隻留了幾盆花垂下藤蔓綠葉,吊盆綠植後放了一副油畫。
溫白很眼熟,一眼就認出油畫是家裡書房白繁珍十分珍藏的那副新海的日出圖。
畫的内容幾乎一模一樣,同樣的暈染手法,同樣的風景,但細看構圖略有差别,像一位畫師手下的兩幅畫。
她略有疑惑,對上陳真出來送她的身影。
陳真看着畫,像陷入一段溫柔回憶,聲音輕柔不少,緩緩介紹。
“這是我上學時畫的。”
溫白細看,畫底黑藍色深海處确實有一處落款,但竟和家裡那副畫的落款一模一樣!!!
—chen
她忽然想到,曾經無數個夜晚,白繁珍半夜失眠,都會獨自一人起身到書房,在濃墨黑夜裡打開一盞暖黃色台燈,對着書桌對面的挂畫怔神發呆,面露失落向往之色。
她又想到,中考前父親神秘兮兮的把她叫進屋裡,趁白繁珍不在對她低語。
“等你中考完,咱們一起去新海,我在海邊定了民宿,咱們一起陪媽媽看日出。這是咱倆的小秘密。”
兩人神秘兮兮拉鈎約定,狡黠的笑聲低淺起伏。
新海的日出,竟出自這個男人之手?!
無數平日裡細碎的細節,此刻拼拼湊湊,漸漸生成一個真相!
她頓時感到被真相扼住喉嚨,電光火石間所有一切拼湊成合理的解釋,另她脊背發涼,渾身顫抖。
所以,白繁珍會在溫邵岚去世不到半年就再婚。
所以,她會為他們洗手做羹湯,會在第一時間保護陳嬌嬌,會以她為第一選擇。
在傅揚沒戳破她心事之前,她本想推開所有人,不願接受父親去世的事實。
如今,她自己可以從容面對以後,真相卻如此令人不恥!
那她算什麼?!
過去一家三口的幸福時光算什麼?!
怪不得最後被抛下的是她……
原來,她一開始,就是她的絆腳石。
她才是多餘的那個。
溫白突然觸摸到她認為的荊棘叢後的真相,她奮力伸手欲剝,卻被鋒利木刺紮傷全身,身上皮開肉綻,血流不止。
這是一種從頭涼到腳的無力窒息感。
像一個被重重繩索困住的人,眼看着自己深夜被墜入海裡,被深藍色巨大的深淵吞噬。
她在蔚藍的大海裡一點點溺水無止境的墜落。
畏懼,害怕,無助,痛苦,都随着眼淚融化在海水裡。
隻有痛到無法呼吸的心,還劇烈跳到在胸腔。
提醒她還活着。
白繁珍剛把陳嬌嬌領到二樓就匆忙下來,人還沒到玄關聲音先出了來,顯然因為溫白今天送她的雞湯格外開心。
“阿真,我看天有點陰,給白白拿把傘。”
她到了玄關處,卻見溫白站在那幅畫前,低着頭肩膀一抖一抖抽笑。
她喉嚨裡笑聲抽着氣,随着肩膀抖動一下一下的,像嗓子抽筋了止不住的笑,聲音越來越大。
岑旭人已經站在門外花園裡,見溫白半天不出來好奇探頭進來。
溫白的笑聲越來越大,她緩緩擡起頭,眼裡滿是淚水,甚至滿臉全被淚水沾染濕,嘴咧的大開,表情可笑嘩然,眼底透着猩紅、絕望與無助。
白繁珍不明所以,直到看到玄關處的油畫,臉瞬間煞白毫無血色,大腦宕機般半天才反應過來,口氣質問嚴肅對陳真。
“不是和你說了别放這兒嗎!”
然後她反應過來此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立馬轉身看向溫白,哆嗦着唇聲音戰戰兢兢。
“白白,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你說!那是怎樣?!”
溫白再也撐不住了,她歇斯底裡的大吼,似要把心裡的委屈不甘與憤恨盡數發洩出來,咬牙切齒指着這幅畫,聲音絕望而憤怒。
“我爸去世不到半年!你結婚。我爸讓我尊重你,照顧你,我按他說的做!”
“可你!對得起他嗎?!你們是什麼時候的事!!!我爸到底怎麼死的!!!”
白繁珍眼眶通紅,滿臉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不住流淌,她一手按着胸口,似要呼吸不上來氣要倒下,被陳真一把扶住,發絲淩亂半靠在他懷裡。
陳真見白繁珍虛弱無力,伸手攔她在懷,努力扶住她的身體,沖溫白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嚴厲姿勢大喊。
“你給我閉嘴!”
聲音極大極淩厲,帶着成年男人不容置喙的上強勢怒火與威脅,震得溫白耳膜一疼。
片刻寂靜後,屋裡二樓突然響起陳嬌嬌無助的哭聲,緊接着樓梯處傳來小女孩兒咚咚咚跑下樓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