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行,白白從小就不是彈琴的料,跟他爸一個樣,愛玩兒愛淘氣,還很犟,有時候氣的你啊...”
她笑了幾聲,心情也變好了,話音頓挫,聲音又變得輕柔溫和。
“其實她很認真,很努力上進,學什麼一學就會,就是做事太認真,太軸太犟,我總怕她吃虧,老說她。”
說到她,白繁珍口吻驕傲,像炫耀寶貝。
溫白心裡有股奇異的暖流湧上心頭,溫熱酸澀将胸口填的滿滿。
她這樣對她,白繁珍竟還把她當寶貝。
但白繁珍停頓片刻,幽幽歎了口氣,有些後悔。
“我應該多誇誇她的。”
遺憾輕輕的,幻化成水珠滴落,像水消失在水中,悄然無息。
空氣陷入甯靜。
韓丹看着時間差不多了,準備離開跟她告别,卻被她拉住衣角。
“今天怎麼這麼早走?”
她看了眼身後的溫白和傅揚,卻見兩人都沒有上來和患者說話的意願,又繼續坐下。
“很晚了,想讓您早點休息。”
“再陪我聊一會兒吧,醫生也說要讓我多聊天,預防後期的思維、語言混亂,我的腫瘤長的位置特殊,還可能會失明。”
說到這裡,她忽然意識到什麼,嘴微張着,手僵僵停在半空中,微微發抖。
然後她緩緩将手,伸向自己眼前的眼罩。
韓丹立馬扶住她的手,笑了笑。
“醫生說您不能摘。”
白繁珍打了個寒顫抖了抖,她忽然攥手成拳,緊緊捏住,抿緊嘴唇,最終長長歎了口氣,放下手。
“小韓,你告訴我,我是不是看不見了。”
韓丹尴尬笑了笑,快速瞥了眼溫白方向,見她無所行動,斟酌再三開口。
“阿姨,現在天黑了,您看不見,等天亮就好了。”
白繁珍卻苦笑了聲,仿佛已經知道答案。
“前段時間視線就模糊不清了,醫生說就是這兩天的事了。”
她又歎了口氣,她的手下意識摸了摸平坦的床邊,有些孤寂悲傷。
“她還是不願意見我。”
溫白立刻想起她曾多次聯系她,說的話。
媽媽想看看你。
悲傷懊悔瞬間漫上心頭,她喉嚨一陣苦澀,怕自己忍不住忙捂着嘴吞下嗚咽聲,起身奪門而出。
傅揚随着她的腳步跟了上去,臨出去前,發現白繁珍的頭朝門口方向扭動。
他輕輕關上門。
溫白卻在門外走廊處迎面撞上陳真。
陳真很明顯倉促而來,他的衣領扣子系偏了一顆,頭發亂糟糟,摘下眼鏡的他眼神空洞,手上還沾着灰漆漆的顔料,手機都被染了色。
他看到溫白紅腫着雙眼,嚴肅微紅的眼壓下濕漉漉的水光,幾乎是條件反射厲聲。
“你怎麼來了?你别刺激她!”
溫白本想開口,被陳真嚴厲呵斥,不由轉了口氣。
“那是我媽!”
傅揚見兩人大有要吵起來的架勢,伸出胳膊把兩人拉開,對見過一面的陳真解釋。
“溫白進屋沒說話。”
陳真見他也在,立馬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有些語無倫次地。
“她...看不見了?”
傅揚拉下他緊拽的手,站在兩人中間,他下意識将溫白護在身後,垂眸思慮再三,緩緩開口。
“還不清楚,但比起這個,您或許先該跟溫白解釋下情況。”
.
走廊公共區域,三人坐在沙發上。
陳真找醫護台又詢問了一遍情況,垂頭喪氣的他衰敗走來,癱坐在沙發上。
他開始給溫白講所有的事。
陳真和白繁珍都是新海城福利院裡一同長大的孩子,兩人都足夠努力,上了不同的大學,一個學鋼琴,一個學藝術。
學藝術很費錢,好在白繁珍那時已小有名氣,賺了的錢也會供他念書。
後來,白繁珍遇到了溫邵岚,兩人在S市定居結婚,幸福生活,有了溫白。
陳真畢業後也到了S市的大學任教,成了大學老師。
再後來,白繁珍傷了手退出舞台經營鋼琴班,她經常頭疼,去醫院做了檢查後,溫邵岚去取結果。
車禍就是在溫邵岚拿回結果的路上發生的。
白繁珍傷心欲絕,溫邵岚在ICU搶救了兩天,還是沒挺過來。全程陳真陪伴在側。
溫邵岚的臨終遺言是,不要讓女兒傷心難過。
“她還那麼小,别讓她知道。”
這是溫邵岚最後的話。
還有一句是對陳真和岑旭說的。
“繁珍,拜托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