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需要多出來看看,提前适應世界。你是暫時失明着,恢複視力是早晚問題。你應該更期望未來,而不是把自己鎖在屋裡,對吧?”
“而且你這麼認可我的拟聲,我保證,你會更喜歡我們團隊做的拟聲電影。”
傅揚感受到她不依不饒的提議,仿佛拒絕她其他一切都會立刻免談。
他的手緊緊握住落地窗的窗框,手機貼臉熱感逐漸明顯,窗外鳥鳴陣陣,叫的他心竟不由自主紊亂,躁動猶豫等複雜情緒翻湧,但最終都被腦海裡的一個思慮打敗。
如果拒絕,她會不會又要停止拟音合約?
于是,他最終沉下嗓音,妥協般投降。
“好,我來試試。”
.
周二清晨,宣白路活動中心。
溫白背着腋下月牙彎彎的牛仔小包,一聲牛仔背帶褲白球鞋,她的頭發已經留長,剛好及肩,劉海垂垂遮住細長柳眉,眼眸圓潤清澈,一副大學生青澀打扮。
她站在門口,給林叔發了定位。
林叔說馬上到。
溫白有些站立難安,手控制不住來回摩挲掌心,腳下來回踱步。
耳後的長發總是掉下來蹭臉,溫白快沒耐心地把它又别到耳後,目光頻頻向小區進車口和停車場眺望。
忽然,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帶着青草香拂過她臉頰,癢癢的。
瞬間回頭,她發現不知何時岑旭已經站在她身後,正捏着一根狗尾巴草逗弄她。
她沒好氣地一把打過那根搖曳的草,瞥了眼他。
“你幼稚不幼稚。”
岑旭嘴角還叼着一截草梗,眼睛眯地狹長,眺望溫白不停看向的地方,唇角浮起笑意。
“等人?”
溫白有些别扭,故意轉開話題。
她忽然想到,傅淮之家境這麼優渥,又從事配音工作,聲線如此好聽,岑旭多少會有耳聞,于是開口。
“狗旭,你聽說過傅淮之嗎?”
岑旭意味深長的掃了她一眼,眼皮一擡置若罔聞,頓時傲慢起來。
“着急了?求我啊。”
溫白搞不懂他在說什麼,暗罵一聲。
“你有病啊,愛說不說。”
岑旭也不惱,慢吞吞鼻腔哼了一聲,故弄玄虛地咂嘴。
“傅揚确實從美國回來了,現在就在S市,他去年還出了意外...可惜了...”
岑旭雙手抱胸,故作惋惜的搖頭歎氣。
溫白猛然想起,去年是他二十三歲,心裡忽然一緊,神經也繃了起來。
但看岑旭那不正經的模樣,溫白不太信。她半天沒說話,然後伸手推開他,雙手抱胸站在另一邊,昂首語氣微惱。
“我問傅淮之,你提他幹嘛。”
岑旭嗤鼻一笑,聲音幽幽。
“是你提的,好吧。”
對上她的眼神,岑旭不屑一顧輕哼。
“傅淮之,是傅揚的曾用名。”
此刻,溫白大腦直接宕機。
腦海一片空白。
她櫻唇微張,腦海裡半天忽然把過去舊線索翻出來核對。
“你之前不是老喊他傅懷...不是他的曾用名?”
岑旭見她一副吃到驚天大瓜的模樣,眉梢微動瞬覺事情不簡單,但鋒芒微斂,不動聲色邊說邊觀察她的表情。
“那會兒大家都這麼叫,省略最後一個字。”
“傅淮,之。”
然後他看着溫白煞白的臉色,瞪地圓溜溜的眼睛和晃來晃去内心掙紮糾結的眼神,試探性開口。
“你别告訴我,你今天把他約來了。”
溫白:......
岑旭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伸手揉她頭發。
“怎麼可能,你不是把他删了麼。畢業你又換了手機号...”
後來,傅揚去了美國,有時朋友圈會發一些和好友出行的合照。
在海邊、在遊艇、穿比基尼的金發碧眼超模辣妹和穿沙灘褲戴墨鏡的男生開香槟歡呼的照片,遊艇在夜色裡劃過湖面月光粼粼水花四濺嗖嗖向前,載着一群人的狂歡。
溫白心裡落差越來越大。
尤其看到照片裡各色各樣的女生淺笑或歡呼,熱情洋溢或載歌載舞,她都忍不住胡思亂想。
又考慮到自己與他巨大的懸殊地位,她最後狠下心來,把傅揚删除好友。
雖然她很快就後悔了,但覆水難收。
岑旭雖然一語中的,可溫白并無松愉之态,依舊繃着張臉,似乎被他那句曾用名和約他過來這兩句話沖擊到了。
岑旭心裡一想,也不可能。傅揚目前失明了,他自尊心那麼強,怎麼會以視障身份和溫白見面。
他拍拍她肩膀,繼續解釋。
“你想什麼呢,傅揚去年出了車禍,到現在還在失明,他怎麼可能出的來。”
溫白:!!!
她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擡頭看着岑旭,一瞬間臉都快僵住了,硬生生張開口,宛若石化般艱難吐字,眉頭擰成死結。
“你說他...看不見了?”
岑旭見她這副見了鬼的樣子,語氣不再悠閑,對上溫白從掙紮糾結到震撼認命的眼神,半眯着眼回憶。
“倒不是...醫生診斷是短暫失明...”
溫白:......
溫白:很好,完蛋了。
.
随着兩人說話間,小區門口突然出現一輛勞斯萊斯庫裡南,深沉低調的玄武黑靜谧奢華,即使暖陽浮在肅穆方正的車面,也被折射成内斂的銀色冷光感,配合高大威武的車型,懸浮輪毂轉動似銀輝波瀾輕漾,給人強烈的壓迫感和氣場。
車緩緩駛入小區,後座上下來一個人,拄着一個白底陽綠飄花的紫光檀雕刻的手杖。
那人的手指白皙纖長,像漫畫裡男主角不染纖塵的手。
男人戴着墨鏡,一手拄着手杖,低頭彎腰下車,從車的側面跳下一隻乖巧沉穩的淺白色阿爾法導盲犬。
他的面頰依舊是冷白色調,似乎更消瘦了,下颌骨嶙峋鋒利,襯的臉型冷冽。墨鏡雖遮住眼睛,卻遮不住铮铮昂揚的眉骨和挺拔高聳的鼻骨,唇不似高中時薄淡,淡平無光泛着冷峻疏離的質感,整個人像磨砂面的海報畫像弄潮兒畫像,仿佛手杖隻是時尚單品點綴。
一身偏休閑的老錢風穿着,端莊又随性,黑發随性而梳,零星遮濃眉。而導盲犬安靜坐卧腳邊,瞬間給他莫測難近的冷傲氣場加了點溫馨惬意的煙火氣。
溫白看到自己手機響起語音,是林叔。
她尴尬到腳趾扣地,根本來不及和岑旭解釋,隻一句‘竟然是他’,然後趕快小跑過去。
岑旭站在遠處靜靜打量傅揚這身裝扮,用手揪下嘴邊那縷草,蹙起眉,滿眼嫌棄地兩手抄兜。
“靠,發膠打了多少。”
溫白沒留意到岑旭的離去,她懷着複雜的情緒,不知為何竟蹑手蹑腳,緩步上前。
她因為過于震驚,小心髒撲通撲通不停地跳,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兒。
時隔多年,本以為從此再無交集的二人,此刻竟以這樣戲劇性的方式再見。
溫白胸膛充斥着說不出的情緒,激動滿滿地快要溢出,又忽然生出怯懦不敢靠近。她就這麼笨拙的站在距離傅揚五步開外的地方,不斷深呼吸。腦袋裡的胡思亂想一窩蜂湧入,像炸煙花般砰砰響起流光溢彩。
他怎麼會看不見呢?
這樣一位意氣風發的少年,此刻應該在舊金山、在曼哈頓,或者世界各地周遊。怎麼會拄上手杖,變得暮氣沉沉。
她眼角溢出一滴熱淚,被她快速拂去。
林叔看到她,向她揮手示意。
老者一副謙和有禮的模樣,笑着。
“您好,女士,之前一直沒問過您全名,請問您叫溫什麼?”
溫白忽然想起,語音通話裡,她曾親口告訴過他自己暗戀的人,名叫傅揚。
此刻若報全名,豈不一切都要被拆穿?
她眸光一閃,輕巧笑着。
“我叫溫墨。”
傅揚眉梢不經意動了動,他一手拄着手杖,一手牽着繩子,似乎有些窘迫,偏過頭眉頭蹙起,嗓音不情願地。
“林叔,平安給你。”
那隻名為平安的阿爾法導盲犬仿佛能聽懂人說話般,也斜眼瞥了眼傅揚,極不情願的撇過頭,挪到林叔身邊,一副誰稀罕你的模樣。
林叔牽過平安,跟溫白謙和介紹。
“少爺比較在意他失明的事,所以沒告訴你真名。”
林叔話音未落,傅揚立刻張口,不甚在意。
“你好,溫墨小姐,我叫傅揚。”
他向前方伸出一隻手,以表謙和。
“很巧,和你高中同學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