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攻擊面前,寂繁雲也不再客氣。
她閃身以長劍格擋,抽身騰挪,左手化守為攻,一掌擊上秦遠書的胸口。
秦遠書沒防備,踉跄後退幾步,吐出一口鮮血來。
圍觀的衆人心中皆是大驚。
誰也沒想到寂繁雲有這樣的膽子,竟然敢在這麼多人面前,打傷權勢滔天的景安侯。
“我奉皇命來獻賀禮,玄光宗就是這樣對待皇恩的嗎?”
被打退的秦遠書咬着牙開口,陰鸷的神情沾上厲色。
他剛才可是沖着我來的,這可不怪我。
寂繁雲有些心虛地望向符嶽,輕輕聳了下肩。
雖然她是反擊沒錯,可剛才那一掌卻是故意沒有收力。
寂繁雲看不慣他高高在上的皇家做派,早想給他點教訓。
可惜衆目睽睽之下她不能下手太重,否則惹來了麻煩難免連累宗門。
符嶽輕輕點頭示意她退後,并沒介意她的魯莽。
他已經知道了景安侯的目的,打算做個順水人情,幹脆就讓他把人帶走。
“侯爺誤會了,方才劍氣直指寂長老,她隻是下意識反擊,絕非是有意冒犯。還請侯爺開恩,寬宥一二。”
秦遠書挨了打,煩躁起來也懶得再說客套話,直截了當地表明來意、開口要人:
“知道玄光宗天不怕地不怕,但你們身後那人可是六皇子裴見酩。
今晨他在山門外設下埋伏暗害三皇子不成,反而被殿下的護衛打成重傷。
若是留着他,可就是包庇逆賊的罪過,你們可想清楚了。”
這話一出,人群之中又是一片竊竊私語之聲。
皇子争權居然打到了玄光宗的門口,這要是傳揚出去,玄光宗避世的名聲可要毀個幹淨。
“侯爺您剛才說,他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六皇子?”
寂繁雲緩步走到男人身邊,冷冽的視線掃動着,隻用劍鞘擡起他低垂着的臉。
這麼狼狽的人,居然是個姓裴的。
怒火慢慢在眼底蔓延,在她灰亮的眸子裡映出詭異的光亮。
越燃越旺的仇恨再次燒灼着她的理智,紛雜的思緒全被拽進烈焰之中。
刺骨的恨意自心底翻湧上來,不自覺地,寂繁雲皺緊了眉頭。
她曾經有過一個徒弟,霁月清風芝蘭玉樹,是這世間少有的清澈少年。
可他隻是下山走了一遭,就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皇宮裡。
送回來的屍身幹幹淨淨,素白的衣服還是下山時穿的那件。
他被震碎了内腑失血而亡,身上什麼都沒帶,連佩劍也不知所蹤。
隻有他手中緊握的破舊帕子,繡着歪歪扭扭的一個裴字。
礙于皇家顔面,玄光宗沒有追究區區二階弟子的死因。
可這份仇恨卻壓得寂繁雲日夜難寐,日久天長竟養出了心魔,逼得她修為停滞,再無進益。
無論是誰殺了他,都跟姓裴的脫不開幹系。
“我問你,你是嗎?”
寂繁雲伸手拂開他臉上粘黏的發絲,壓低了的聲音隻有兩人能聽清。
“......是......”
微弱的聲音混着沙礫,急促起伏的胸腔快要喘不過氣。
寂繁雲冷哼一聲,毫不留情地伸出手,緊緊扣住了他的臉頰。
這麼多年來,她被符嶽困在山門無計可施。
姓裴的居然就這樣送上門來,偏偏還是那個聲名遠揚的六皇子。
“玄光宗收徒的大好日子,六殿下這副樣子前來,是有求于玄光宗,還是施的苦肉計,存心來砸場子?”
寂繁雲帶着笑意,聲音壓得更低,明晃晃的挪揄并不友善。
“救......咳咳......救我一命......”
裴見酩咽下嘴裡的血腥,剛剛那一擊已是他全部的力氣。
寂繁雲的藥已經開始起作用,越來越強的睡意湧上來,他眼前陣陣發黑。
裴見酩拼盡了力氣才逃進廣風山,這是他最後活命的機會。
“好啊,不過這份恩情,六殿下可要好好記在心裡。”
寂繁雲俯了身貼近,呼吸打在他的耳邊,帶回他身上的滾燙熱度,重傷的裴見酩已經開始高燒。
他昏沉着氣息微弱,沒感受到臉上收緊力道的手指,也沒感受到面前人眼中肅殺的恨意。
盡力掩藏起自己全部的激動和惱恨,寂繁雲在心裡快速盤算着。
該如何說服符嶽将他留下,又該如何逼迫秦遠書,徹底放棄追殺他。
“我記得,凡是入朝為官者需得面貌端正,不得身體殘疾,皇子亦是如此。可有這麼一說?”
一個念頭冒出來,寂繁雲決定先讓他嘗點苦頭。
修長的指節掰着他的臉左右查看,層層血污之下,隐約露出的白皙皮膚倒是晃眼。
可惜他這副狼狽樣子,連五官都看不清晰。
“不錯,若是寂長老不信,我正巧帶着裴見酩的畫像,取清水洗淨他的臉,細細比較便知。”
秦遠書從懷中掏出一副畫像來,像上的人倒是眉目如畫,俊朗非常。
寂繁雲打量那畫像兩眼,低下頭來注視着那雙藏在髒污之下的眼睛。
“你,有多想活?”
裴見酩聽見了她的問話,喉間的甜腥又翻湧起來,用力發出的聲音嘶啞晦澀。
“很......很想......一定......一定要活......”
除了至高無上的皇位他不願放手,還有很多事情他還沒來得及想明白。
為何遭人背叛,是誰救下自己,他要盡力活下去查出真相,搞個清楚。
寒光閃過,寂繁雲的舉動吓呆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