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出了差錯,就放我走吧。”
“不行!”
符嶽一着急,聲音大了些,回蕩在山林中驚起了三五隻鳥雀。
“隻要離開這裡,我就與玄光宗再無瓜葛,也不用拖累大家。至于裴見酩,我會想辦法把他一起帶走。”
寂繁雲拽住了他的衣角,臉上帶着近乎撒嬌的柔和。
“師兄,請你務必答應我,倘若出了差錯,一定要允許我将他帶走。”
符嶽扭過頭去不再說話,一陣清風拂過,梨花落了滿地。
劇烈的疼痛突兀地席卷上來,冰涼的劍鋒穿過胸口。
裴見酩瞪大了眼睛,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動着。
比起痛苦此刻驚駭更甚,滔天的浪潮自心中卷起。
他難以置信地低頭,入眼卻隻有一片鮮紅。
“抱歉了,六殿下。”
熟悉的清亮聲音從身後傳來,混在面前人的笑聲之中格外刺耳。
他怎麼可能想得到,背叛自己的偏偏是他最信任的人。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想活嗎?”
大片赤紅之中照進一片月光,呼嘯的狂風闖進來,霎時間天昏地暗。
“不,别靠近我!”
裴見酩掙紮着從噩夢中醒來,入眼滿是青蔥綠色。
雀鳥的鳴叫清脆悅耳,隐約還有溪流潺潺混雜其中。
身上的血污除了個幹淨,衣服倒是還沒更換。
他的四肢被藤蔓高高吊起,關節處傳來絲縷細密的刺痛,大概是已經磨出了血痕。
面前環繞的青色光芒顯然是困住自己的法陣,看來他還在青源峰。
“醒了?”
寂繁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腦中的弦猛地繃緊,森森寒氣從背後繞上來。
“你......我...呃啊...”
手腳的藤蔓突然斷開,他從高處重重摔在了地上。
劇烈的震動讓他的傷口再次開裂,強烈的疼痛讓他呼吸加快。
就不能等他把話說完嗎,這個女人真是不好交流。
裴見酩心中暗罵着,勉力支撐着坐起身來。
“既然已經到了青源峰,日後你我便是師徒了。”
寂繁雲坐在白石桌旁,指尖輕輕劃過青瓷茶杯。
目光隻是掃視他一下就挪到一旁,落上斑駁樹影的面容看不出情緒。
“不罵不鬧,不喊不打,你這是想通了?”
裴見酩在心中冷哼,他沒抓住機會一擊斃命,現在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與其自讨苦吃,還不如聽聽她到底有什麼話要說。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緒,寂繁雲搖搖頭神色輕松:
“我知道你心有不滿,擅自動手毀你面容是我不對,可那不過一道疤痕而已,你若是聽話,我找機會替你除去就是了。”
裴見酩微微挑眉,心中的怒氣消了大半。
他自小在皇宮長大,對于利益交換再熟悉不過。
看來寂繁雲也并非是好心收留,說出這話,她肯定也是有所圖謀。
既然如此,那便是各取所需了。
這念頭如同清水一瓢,澆醒了滿腹憤懑的裴見酩。
怒氣慢慢消散,他對這筆交易起了興趣。
玄光宗是天下第一仙門,靈氣充盈、古籍靈器衆多。
隻是消除一道疤痕,于她而言未免太過輕易。
裴見酩想要些更有價值的東西。
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斟酌。
眼下,他要先順了寂繁雲的意。
寂繁雲一擡頭,視線正好落進他的眼睛。
微紅的眼眶盈着些許淚光,兩顆水靈的眸子被猙獰的疤痕分割兩端。
她莫名想起那天畫像上的人臉,這一劍倒真是暴殄天物了。
看他的樣子,是打算示弱妥協了。
真不愧是六皇子,腦子轉得确實夠快。
隻不過是暗示兩句,他就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見他回心轉意,寂繁雲幹脆地解開了法陣。
周身的禁锢感忽地消失,裴見酩長出一口氣,呼吸着山間清涼的空氣。
意料之外的湊近,裴見酩直接靠上了她的腿。
單薄的衣物外傳來他身上的溫熱,突兀的暖意,讓寂繁雲輕輕戰栗一瞬。
不對勁,他怎麼是走這個路數的。
完全沒料到他會突然示弱,寂繁雲一驚竟忘了将他推開。
看出她的慌張,裴見酩露出笑意來。
明晃晃盯着她的眼睛,他語氣輕佻,目光卻是多情。
“不知仙師說的聽話是哪一種?尊師重道、潛心修煉,還是言聽計從、死心塌地?”
裴見酩的眼神明媚熱切,幾乎灼得她忘記思考。
大膽的話語加上超出界限的貼近,寂繁雲的心跳開始難以控制地加速。
盡力冷卻着胸口的不适,她大方對上了裴見酩的視線。
“六皇子還是老實些,你這些本事在玄光宗怕是用處不大。
既然想借刀殺人就該學會溫順,别太早暴露了本性,招來反噬。”
聽到這話,裴見酩故作委屈,趕緊開口訴起苦來:
“仙師誤會了,那日我被他們追殺,身受重傷,也是實在被逼無奈才會闖上擂台,一切都是情勢所迫,我......”
裴見酩唇角上揚看似谄媚,淩厲輕蔑的眼神卻蓋不住戲弄的意味。
清亮的笑聲伴随着鈴铛響起來,打斷了裴見酩的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