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穿透頭頂的水波，随浪潮搖曳着，參天的琉璃珊瑚散發出皎潔的熒光。

斑斓的小魚環繞着自己遊動，水草輕輕晃動着，拂過她的腳底。就連鼻間也萦繞着海水的味道和清涼。

一聲鲸鳴響起，龐大的身軀分開水波，巨大的瞳孔猶如深淵，停留在她的面前。

“美嗎？”

裴見酩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邊，緊貼着她的手臂傳來一片溫熱。

寂繁雲點點頭，壓抑着自己的恐懼。

她對水的害怕來自于幼時的意外，多年來她努力嘗試卻依舊無法克服。

這是她隐瞞多年的心病，裴見酩自然無從得知。

眼前的壯麗景色讓她心驚，胸口劇烈地顫動着，她已經分不清那是恐懼還是興奮。

寂繁雲貪婪地望着眼前如夢似幻的一切，直到她快要壓抑不住自己的顫抖，才示意裴見酩停下來。

水波消散得幹幹淨淨，寂繁雲望着自己的指尖，方才觸碰過鲸魚，那裡滑膩的觸感似乎還未褪去。

這樣的障眼法真實度堪比幻術，實在是太過驚人了。

“不用修了。”

寂繁雲突兀的話讓裴見酩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用再執着于修仙法，我教你咒印陣法，以真氣為引直接攻擊對方識海，對于現在的你而言，對付些妖魔鬼怪，糊弄宗門考核夠用了。

至于日後，我會想别的辦法讓你重回修仙之路的。”

寂繁雲輕拍着他的胳膊，無論那個暗害裴見酩的人是誰，他定然想不到裴見酩會用這種方式蒙混過關。

方才的幻境逼真夢幻，那些缤紛美景純潔絢麗。

織造幻境的人必然構想過、嘗試過無數次，才能一點點補全其中的細節，隻一瞬就讓人深陷。

裴見酩的忍耐力和刻苦遠遠超出了寂繁雲的想象，看着他壓抑不住的雀躍笑容，寂繁雲生出個古怪的念頭。

或許，裴見酩會有所改變。

突兀浮現的擔憂打碎了裴見酩的喜悅，他忽然想起試劍大會上那個咒法，寂繁雲将他束縛原地，無法動彈、不能言語。

“之前你對我用的那個術法，能教我嗎？”

試探着開口，裴見酩軟下了聲音。

寂繁雲的笑意帶着無奈，他還真是一點虧也不想吃。

“止噤術可以用靈氣破開，除非是重傷或者像你這樣靈脈盡斷的才會中招，學了或許也派不上用場......”

“那也要學，知道其中奧妙我才能想辦法躲避嘛。”

她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就被裴見酩打斷。

倒是個執着的家夥。

寂繁雲明知用處不大，但還是答應下來。

“教你倒也沒什麼，隻是我要問的事情......”

裴見酩一聽這話，連忙從懷中掏出個冊子來。

“皇室所有達到無妄境的宗親名單，擅長的武學招式，所用的武器和對戰習慣，全部在這裡了。”

竟然準備得這麼快，寂繁雲有些驚訝。

書頁上的字迹工整清晰，密密麻麻的倒确實詳盡。

“你就不想問問，我打聽這些幹什麼嗎？萬一，我是為了殺人......”

寂繁雲合上冊子，冷下聲音看向他。

“修行之人仁善慈悲，你連我這樣手染鮮血的人都救了，怎麼可能會殺他們。更何況......”

裴見酩故意湊近些，彎彎的眉眼專注地和她對視，他幾乎聽得見寂繁雲逐漸加快的心跳。

得逞的笑意爬上眼底，他收斂一點，認真開口。

“師尊要的，無須緣由。”

或許是心虛帶起了一絲慌亂，剛剛才平複的顫動又一次出現。

裴見酩這話自然是摻着假，寂繁雲也不知自己在緊張什麼。

不知怎得，他臉上的镂空面具似乎有銀色的光芒散出來，一時間有些晃眼。

寂繁雲趕緊移開視線，退後兩步。

“救你是......總之不一樣......”

她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心虛，繼續翻看起手裡的冊子。

紙頁一張一張地翻過去，寂繁雲的手突然攥緊。

泛白的指節幾乎摳進冊子裡，黑色的字迹格外刺眼，晃得她兩眼生疼。

“裴昭念，内力深厚，靈力精純，善用掌。”

“這是誰？”

寂繁雲顫抖着指上這一行字，她喉嚨發緊，幾乎快要說不出話。

她清晰記得，屍體上那個青紫的掌痕。

裴見酩笑笑，聲音溫柔如水，帶着明晃晃的寵溺。

“大厲九公主，她是我妹妹，也是我最在乎的人。”

奔湧的潮水将寂繁雲淹沒，她在無邊無際的冰冷中蓦地僵直。

沉重的壓力在她周圍縮緊，胸口的灼熱幾乎将她點着，少年蒼白的面孔又一次出現在眼前。

像是火星落進寂繁雲的眼睛，熊熊燃燒的恨意瞬間噴射出來。

右手不受控制地蓄起力量打出去，裴見酩踉跄着退出一丈，嘴角湧出鮮血來。

她咬着牙，話音幾乎是擠出來：

“你說，最在乎的人嗎？”

胸口的疼痛很是劇烈，裴見酩大口喘着粗氣，努力壓抑着幾乎要藏不住的怒火。

好端端的她又發什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