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邊的霧氣起了又散,日頭隐在雲層裡不時漏出點亮光。
今日的山風很涼,穿行在枝桠之間,帶上了絲縷松柏的清香。
碧穹劍影帶着巨大的力道,砰一聲将屋門擊得粉碎。
寂繁雲站在門前,劍氣未收還帶着鋒芒。
細密的雨珠落下來,在接觸劍鋒的一刻被一分為二。
屋内靜悄悄的沒有回應,寂繁雲皺起眉來。
不在?
空曠的屋内一個人也沒有,整齊的床鋪上被褥平整無痕。
茶杯是幹的,香爐也是冷的。
桌上的紙張顯然是裴見酩留下的信,寂繁雲取過蓋在上面的青瓷茶杯,輕薄的紙張已被壓出了一圈印痕。
“師父,告假半日,午後便歸,勿憂勿念。”
好一個勿憂勿念,寂繁雲氣得牙根都在發癢。
一個時辰前,寂繁雲正要回屋調息。
竹木搭建的屋舍半數傾塌,養着靈花靈草的小院一片狼藉不說,正中還窩着一隻碩大的毒蛛。
兩人高的毒蛛織出巨網籠在倒塌的房檐上,寂繁雲若是再晚回半刻,怕是連斷壁殘垣都看不到了。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如何收服了毒蛛,如何去了主峰找人來重修屋舍,符嶽又是如何笑話她撿回個有本事的徒弟。
此刻隻剩熊熊燃燒的怒火,催着她來找裴見酩算賬。
“師尊怎麼來了?”
裴見酩的聲音出現的恰到好處,她攢足的怒火一股腦全發洩出來。
檐柱全被劈砍成碎片,裴見酩神色愉悅地躲閃着攻擊。
“息怒息怒,你聽我解釋啊。”
又一劍被玄鐵劍擋開,四濺的火花不及寂繁雲眼中的怒氣灼熱。
“師尊,掌門師伯說讓我陪你去冥楠谷,我是想收個靈獸,既當坐騎也可以保護我。誰知道那毒蛛妖力驚人,一路追趕我,我隻能引着它去找你幫忙。”
“吐納靈氣都不會,你收個屁的靈獸!”
寂繁雲氣得腦袋有些發懵,一邊追趕裴見酩一邊怒斥他的荒唐。
自己前日剛将他打進水裡,他今天就引毒蛛去毀了自己的住處,不用想也知道這就是裴見酩的報複。
斤斤計較,可恨至極!
“師尊!”
驟然收了劍,裴見酩幹脆地跪了下來。
青光劍氣擦身而過,在他身後劈出一道溝壑。
“師尊容禀,我真的是無心的!你看,今日下山我就是為了賠罪,特意找大娘繡了這個荷包。”
他從懷中扯出的青色荷包足有拳頭大,歪扭的繡線勾出竹節翠鳥,隐約還泛着清甜的槐花香氣。
“你!”
咬牙切齒的寂繁雲一時語塞,不知該罵還是該罰。
“師尊的屋子日日有槐花甜香,想來是你喜歡,這香粉可是我特意尋的,店家說能留香十數年呢。”
裴見酩又換上了谄媚的笑意,眨巴着眼睛試探寂繁雲。
“混賬東西!冥楠谷裡毒蟲遍地,你拿來這香包是想害死我不成!”
一把扯過那荷包甩在地上,寂繁雲氣到聲音都在顫抖。
持續了太久的怒火耗幹了她的心力,握劍的手也止不住抖動着。
“這......我也不知道該備什麼啊,要不然,我把香粉倒了,剛好給您拿來裝印。”
伏低了身體,裴見酩頭也不敢擡。
陣陣血腥味飄了上來,沒了力氣的寂繁雲才注意到,他身上劃開了不少傷痕。
冥楠谷有不少毒蟲怪草,他負傷進入本就有危險。
再加上谷内情形未知......
“明日清晨我們入谷,拿好你的佩劍。”
還能怎麼辦呢,畢竟也是自己撿回來的麻煩。
知道裴見酩是在試探自己的底線,寂繁雲苦惱之餘也隻能無奈歎氣。
“好,我一定早早準備好。”
轉過身的寂繁雲雖沒看見他得意的笑臉,也聽得出他話音裡藏不住的笑意。
又是一陣冒火,寂繁雲努力克制着。
“師尊!那我的屋子,你就一起修了吧!”
“裴見酩!”
高聳入雲的蔥綠樹木覆蓋着山谷,昏暗中地面的靈草散發着幽藍微光。
腳下的石塊幾乎全被草木覆蓋,前路全靠寂繁雲手中燈籠的火光照亮。
一隻花鹿從二人身旁掠過,行經之處驚起一片火熒蟲。
冥楠谷果真好美。
剛剛才通過谷口法陣,裴見酩就被眼前的奇幻美景震懾住。
和他一樣,寂繁雲也驚歎着眼前的美景。自從她的師父羽化登仙,寂繁雲也很久沒再踏入過這裡了。
遵照師父留下的命令,冥楠谷必須要以重重法陣封鎖,不許無關人進入打擾。
而寂繁雲的師姐萬紅天,就是這裡唯一的守護者。
越是前行,腳下可以立足的石塊越少,路旁的靈草葉片越來越鋒利,甚至有些還帶着絲縷毒氣。
眼見道路封閉,無法繼續前進,寂繁雲将燈籠遞到了裴見酩的手裡。
“拿好了,抓緊我。”
碧穹劍從她腰間劍鞘飛出,寂繁雲拽起裴見酩,跳上碧穹,禦劍而行。
裴見酩被這突然的拉拽扯得一歪,轉眼呼嘯的風便将他帶到了空中。
直到雲絲從他手邊掠過,裴見酩才發現冥楠谷最為不同尋常的地方。
他們已經飛得很高,身旁的樹幹卻依舊向上生長,不見枝桠更看不見葉片。
擡起頭的景緻和地面上并無區别,那些繁茂的樹冠仿佛高挂雲端。
低下頭來,淩空俯視冥楠谷的全貌,茂密的植被幾乎将地面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