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是為了保護赤珠?寂繁雲心中存疑。
看她手握竹簡,半晌都沉默不語,裴見酩靠近了些。
“五月初五,谷南法陣受損,以白鱗珠、鳳凰羽、翠藤入鼎煉化修補。耗時過久,以十五年修為催之。
五月初七,法陣重塑。”
煉化這些材料絕非易事,萬紅天居然強行在短短兩日之内就将法陣補好。
腦海中浮現主殿内那些散落的靈器,看來玄光宗為了封鎖這裡,花了不少力氣。
“師尊,靈源颠倒真的有這麼嚴重嗎?”
寂繁雲合起書簡,歎口氣将記錄放回架子。
“剛才困住我的那群寒蟾,還在幼年的數以百計,成年體已有七八隻。而在它們洞穴之内,起碼還有十倍的蟾卵。
這麼多的劇毒寒蟾,全是在一個月之内出現的。”
寒蟾生于北溟,極寒之地内的毒物生長緩慢,從蟾卵孵化需要二十年,幼年長成則需要五十年之久。
裴見酩終于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
“冥楠谷下,正是廣風山的地脈,一旦法陣破除、谷門大開,谷内靈源便會迅速融入,後果有多嚴重自不必言。”
到底是哪裡奇怪呢?
寂繁雲總覺得萬紅天的話有些不對勁。
可一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她也理不清思緒。
裴見酩也陷入了沉默,玄光宗隐藏着禍及天下的秘密。
如此重要的事情,竟隻交給一人一妖全權決斷。
真是荒謬。
“你信她嗎?”
不知是不是錯覺,裴見酩的語氣冰冷,帶着陌生的壓迫感。
幽暗的密室内一片寂靜,這問句像是一塊巨石轟然落下,懸在二人上方搖搖欲墜。
寂繁雲神色晦暗,她當然想要相信萬紅天。
修仙之途崎岖難行,萬紅天曾是他們之中最堅定的那個。
蔺慕涵挑中她為自己飛升護法,看重的便是她純淨堅毅的道心。
但這麼多年,師父刻意隐瞞冥楠谷的真相,隻留下萬紅天一人守在這裡。
谷外的師兄弟修為日進,收徒授業、聲名遠揚。
而她守着這幽暗的山谷,日月颠倒、靈脈受損。
師姐真的不怨不恨嗎?
寂繁雲相信那個同她一起長大的,率直溫和的師姐。
可她不敢相信人心。
直到二人走出密室,直到進了萬紅天的屋子,寂繁雲也沒回答裴見酩的問題。
他們就這樣沉默着,默契地一言不發。
“師姐不一樣。”
腳步停在桌邊,寂繁雲伸手撫上萬紅天的背脊。
眼角浮上淺淺的笑意,寂繁雲壓低了的聲音輕柔溫和。
“無論發生什麼事,師姐都不會傷害我的。任何事都可能改變,唯有這一點,我相信師姐。”
裴見酩看着她,對她的輕信有些無奈。
寂繁雲總是這樣,總認為别人會像她一樣善良。
“時間不早了,我們早些離開吧。”
沒再等到桌上的二人清醒,寂繁雲留下了告别信。
來日方長,他們總會有再聚的時候。
匆匆離開的二人誰也沒發現,醉倒的萬紅天眉眼輕顫着。
幾顆淚珠落進衣袖,轉眼就洇濕一片。
“對了,我找到幫你疏通靈脈的法子了。”
寂繁雲提着燈籠走在前面,橘色的燭光隻能照亮腳邊三尺的距離。
為了看清些,裴見酩離她很近。
聽見這話,裴見酩腳下一絆向前跌去,寂繁雲閃身躲過,一把将他扶穩。
“小心些,你身上還有外傷,若是碰到了毒草就麻煩了。”
寂繁雲幹脆掐個決将二人護住,耀眼的藍色大網比燈籠好用不少。
“快到谷口了,這護身術有些費力,你跟緊我,我們走快些。”
裴見酩聞言加快了腳步跟上去,偷看着寂繁雲不斷前行的背影,他幾乎快要懷疑剛才是自己聽錯了。
“你剛說什麼疏通靈脈?”
“寒蟾卵鞘有彙靈聚神的功效,曾有傳言可替代内丹。配上化瘀活血的火螢蟲,或許可以一試。
雖然沒有把握,但也是個不錯的法子。”
難以置信的興奮噴湧出來,他想起寂繁雲被蛙群圍攻時的蒼白樣子,激動化作五味雜陳的酸澀。
眼眶溫熱起來,裴見酩聲音顫抖,呼吸也跟着錯亂。
“所以師尊遇險,是去替我尋寒蟾卵?”
寂繁雲頭也沒回,今日數次遇險消耗太多,身上又有餘毒未消,此刻支撐着護身術已經讓她有些暈眩。
所幸谷口已經近在眼前,她收起咒法,終于長舒一口氣放松下來。
“我說過,總會找到辦法的。”
法陣的瑩白光芒包裹着寂繁雲,清脆的銀鈴聲響回蕩在山谷間。
她的身影朦胧起來,像是籠罩着雲霧,錦繡霞光,灑落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