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舊傷未愈,又或許是法陣加了鎮靜的符咒,等到裴見酩慢慢醒轉,繁星已經挂滿了雲端。
頭頂的銀河分開天幕,透亮的璀璨延展到夜空的盡頭。
夜色下的火螢蟲帶着橘紅色的微光和熱度,不小心貼近面頰又快速飛遠,它們在草叢中若隐若現,與飄散的焰火無異。
銀河的藍紫光芒和眼前飛舞的橘紅交織着,一時間裴見酩有些分不清楚,他到底是躺在星河還是火海。
“紫光嶺的夜色,一直這麼美嗎?”
絢麗的夢幻景色傾倒在裴見酩的眼裡,贊美幾乎是不受控地流淌出來。
“等我們回了青源峰,也不知還能不能看見這樣的景色。”
沒得到回應,他伸出手輕輕呼喚身邊的人,寂繁雲還沒有醒來。
擡手拍拍昏沉的頭頂,胸口的憋悶感覺像是有巨石壓着。
周圍的法陣牢固,絲毫沒有松動的迹象。
裴見酩幹脆站起來,搖晃着靠近邊緣。
找不到武器,裴見酩隻能揮拳打上去。
金光化成的囚籠紋絲不動,拳頭像是打在了水波上,清涼涼的回彈,沒有痛感。
常樞煥是真的沒想傷害他們。
正亂想着,一聲鐘鳴突然闖入山谷。
渾厚的聲音在山壁間回蕩,卷起了山風帶出層雲,星海轉眼就隐入黑暗之中。
片刻後,皓月重新照亮了天際,銀白月色光輝奪目。
“咳咳......”
牽扯法陣的震動也搖醒了寂繁雲,她咳出一口污血來,才終于舒緩了緊皺的眉頭。
“怎麼樣,感覺哪裡不舒服?”
搖搖頭安撫慌亂跑來的裴見酩,她擡眼看向廣風山主峰的方向。
圓月之下一道瑩白光帶垂在天地之間,峰頂也被照得通明。
寂繁雲曾經也見過這樣的天象。
“有人度過了無念境,修出仙骨了。”
話還沒說完,寂繁雲就感到一陣不适。
緊按着胸口,細密的疼痛正從那裡傳來,她的呼吸有些紛亂。
不過比起這一點不起眼的刺痛,慢慢浸透皮肉的虛弱和寒冷更加難熬。
不自覺的,她又靠在了裴見酩身上,難以支撐沉重的眼皮,寂繁雲隻能微睜着眼。
感受到肩頭越來越沉的冰涼重量,裴見酩顧不上思考,幹脆空出右手來抱緊她。
“常掌門這一輩,隻有他一人得道,看動靜應該是他沒錯。咳咳......”
輕輕咳喘兩聲,寂繁雲的臉色更差了些。
不知是不是寒冷帶來的錯覺,她身上像是絞纏着無數荊棘,每一寸皮膚都在刺痛。
“二位久等了。”
抱着弟弟的常樞煥面色微紅唇色烏青,沒看出境界躍升後的通達,他額角的汗珠和起伏的胸口更像是勞累過度。
看到寂繁雲昏沉的狀态,他放下了常樞垣,摸出個藥瓶丢過來。
“這藥固本培元,補充血氣,趕緊喝下能恢複些體力。”
裴見酩遲疑着不肯輕信,倒是寂繁雲順從地接過藥丸送進嘴裡。
藥丸剛在腹中消解就催動了凝滞的血液,輕柔的溫和熱度從身體裡散出來,寂繁雲總算恢複了些力氣。
看她臉上有了血色,常樞煥也不賣關子,幹脆利落地問起話來。
“寂姑娘安撫樞垣時,所用的術法溫和精妙,其中蘊藏的力量不像是來自人間,敢問姑娘此術從何處學來?”
早知道他會有此一問,寂繁雲慢悠悠直起身來。
法陣外的常樞煥雖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可看他緊握長劍的架勢,顯然是問不出答案便不會罷休。
自然不能直說這仙術的來曆,沉吟一陣,她幹脆編了個謊。
“五年前我跨入無念境那夜,恰逢師父飛升,或許是天雷降下的仙靈之力影響,那日曾有仙人入我夢中,傳授椿沐術,囑我堅守道心、救死扶傷。
可惜我學藝不精,苦練多年也隻能學個皮毛。
實不相瞞,我師徒二人前來廣風山,就是為了求見神靈,隻為領悟其中真谛,真正學成這起死回生的仙術。”
“果然是仙術......”
身邊的法陣消失不見,常樞煥收起長劍也斂起了戾氣。
顯然,他相信了寂繁雲的說辭。
裴見酩覺得有些好笑,正感歎玄光宗的人一個比一個好騙,擡眼就看見常樞煥抱拳施禮,神色懇切。
“寂姑娘,在下還有一事相求,玄光宗确實有辦法能讓姑娘與神靈交流,提升境界。不過,還請姑娘在得償所願之後,用這仙術醫好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