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倒是出乎意料，寂繁雲沒想到他會求助于自己。

“常掌門不是早就有救治的法子了嗎？”

沒回答她的問題，常樞煥笑而不語，他隻是再次扛起了自己的弟弟，示意二人跟上。

密林之中設有層層法陣，看守的靈獸兇狠嗜殺，就連飛過的鳥雀也被撕咬入腹。

跟在後面的寂繁雲和裴見酩對視一眼，幸好他們被攔在了山門外，要是貿然跟進來，怕是有十條命也得全留在這兒。

常樞煥丢出掌門玉牌解開最後一道結界，二人終于看見了湖底秘境曾經的模樣。

澄靜的湖水通透如同明鏡，遠遠看去水天一色，湖中央聳立着一幢宏偉殿宇，紅瓦青檐襯着白石梁柱，殿角的銅鈴随風擺動，發出肅穆低沉的敲擊聲。

腳下的石磚全是青石雕花，每每踏出一步都能聽到悅耳的鐘磬聲。

此處，如同仙境。

殿宇之内更是恢弘，雕欄畫棟描金繪彩，中央的青色石階盤旋，向上連接着藏書閣，向下直直延伸到湖底，有金光從中透出來。

“常掌門。”

寂繁雲伸手拽住了還要繼續往前的常樞煥，複雜的情緒激起幾分憂心和愧疚。

“此處看守嚴密又如此金碧輝煌，想必正是玄光宗秘境，您真的要帶我們進入嗎？畢竟......”

畢竟他們隻是來曆不明的外來者，為了常樞垣做到這種地步，棄掌門職責不顧。

常樞煥，這真的值得嗎？

“寂姑娘，雖然你我素昧平生，但在下并不愚鈍，你二人憑空出現在廣風山，護山結界又并無異象，絕無可能是玄鳥所為。

實不相瞞，将你二人救回來時，我曾想過甯可錯殺，也絕不能放過。

但寂姑娘，你傷重未愈，卻能主動出手，不惜耗損自身也要多次調動仙術安撫樞垣，隻憑這一點，我也願意信你一次。

人心固然難測，但我始終相信，能做到舍己為人的，必定是我玄光宗的同道之人。”

帶着笑意，常樞煥的眼神溫和堅毅。遲疑一瞬，寂繁雲松開了手。

接下來的路走得順暢，沒什麼機關擋道，也沒有迷宮一樣的拱廊轉角。

不多時，寂繁雲師徒兩人就又一次看見了那尊水晶架。

白玉藏楓和三百年後并無區别，中央鑲嵌的那顆绛楓寶珠形如紅玉、耀眼奪目。

示意他們原地等候，常樞煥扛着弟弟獨自走進了法陣。

常樞垣被他安置在地上，所躺的那塊花磚，正是盤卧蛟龍的利爪之下。

确認了弟弟的位置沒錯，常樞煥獨自回到水晶架前，拿出了掌門玉牌握在左手，又摸索着，從水晶架繁雜的雕花之中抽出一把匕首。

似乎是在猶豫什麼，常樞煥回過頭來。

雖有耀眼金光将他們隔絕，可與他對視的寂繁雲看得一清二楚，常樞煥的神色凝重，語氣低沉像是囑托。

“寂姑娘，藏楓如意可聯通仙凡兩界，若是此次我未能得到答案，樞垣，就拜托姑娘了。”

不等她開口回應，那柄晶瑩剔透的水晶刀刃就穿進了常樞煥的心口。

“常掌門！”

二人皆是驚呼出聲。

讓人更為驚訝的是，從他胸前噴薄而出的不是鮮血，而是精純的靈氣。

一塊瑩白的骨頭随靈氣飄出來，在光芒中閃爍幾次，便化進如意消失不見。

是仙骨，寂繁雲沒想到，借助藏楓之力，竟然還需要獻出仙骨。

原來這就是他在等待的時機，為了向天神求來醫治常樞垣的仙法，他一直在等自己修出仙骨。

可仙骨連通髒腑靈脈，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盡棄，命隕當場。

突然明白了他的囑托，愣在原地的寂繁雲心中大駭，她沒想到常樞煥會為了弟弟做到這種地步。

他帶上自己，是存了以命換命的心思。

振翅盤旋的仙鶴帶起白亮的光芒，震耳欲聾的龍吟聲之中，寂繁雲仿佛真的看到了仙人的身影。

隔着太遠，影影綽綽的看不太真切，她轉身想要問問身旁的裴見酩，能否聽清他們的談話，可迷霧籠了上來，身邊的人隐在霧中沒了蹤迹。

“裴見酩？”

張開的嘴沒能發出聲音，她的呼喊仿佛也被霧氣裹挾着消失不見。

不自覺地向前邁步，寂繁雲想要看清藏楓究竟是如何聯通的仙界。

面前的法陣不知是何時消失，她并未受到阻攔就走了進去。

不遠處身體倒地的悶響吓了她一跳，跨過中央橫躺着的常樞垣，水晶架前，常樞煥也倒在了地上。

“常掌門，常掌門！”

推搡他好久也沒反應，寂繁雲看向了漂浮在半空的藏楓如意，

瑩潤的白玉如意此刻缭繞着錦繡仙氣，七彩寶石通透晶瑩，正中的紅色玉珠閃爍着紅亮的光芒。

在缭繞的仙霧之中，一道搖曳的暗影恰似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