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人當初一同修煉,一起長大,萬紅天是她最為親近的師姐。
倘若這些年她能早些來探望,或許師姐就不會行差踏錯,邁入歧途。
機關鎖鍊冷硬無情,不停轉動着也不乏累,他們師徒二人卻沒這樣的好體力。
寂繁雲重傷未愈,靈力虧損本就體力不支,萬紅天又對裴見酩毫不留情,操控機關步步殺招。
沒多久,二人就逐漸難以抵擋。
沉重的鎖鍊再度和碧穹撞擊,寂繁雲踉跄着撞向石壁,一口猩紅湧出來。
急切想要上前的裴見酩沒防備身後的偷襲,被鐵鍊鎖住咽喉拖向廢墟。
冰涼的鐵鍊将寂繁雲吊起,而裴見酩則被重重鎖鍊阻隔,徹底封在了密室深處。
寂繁雲懸在半空,離出口近了不少,她也終于能呼吸到外界的空氣。
胸口的悶痛有了新鮮空氣的滋潤,一時間舒緩不少。
她幹脆放松下來,正視着萬紅天的眼睛。
停了動作的萬紅天眼眶微紅,沉靜下來的身體不再帶着殺氣。
輕柔的步子停在寂繁雲的面前,紫衫上繡着的海棠花随風開得豔麗,她腳下是泛着波光的蛇鱗。
她分明還是那副瘦削的清麗模樣,寂繁雲卻隻覺得妖冶陌生。
那團紫色花钿宛如烈火,越燒越旺,直到将二人的情分灼燒殆盡。
歎口氣柔了聲音,萬紅天終于開口:
“繁雲,我知道你自幼崇拜師父,以宗門為榮,可他配不上你的敬重。
蔺慕涵那個老東西,他臨死前诓騙我,說什麼要我為他護法,強行将我留在冥楠谷。
不知真相的我,眼睜睜看着他取了赤珠的蛇骨,制成封印藏在了封谷法陣之中。
隻要冥楠谷封閉一日,我便隻能和赤珠在這裡看守一日。
他好狠的心啊。
罷了,誰讓他是我的師父,是赤珠的救命恩人,這番算計我們認下了。
可是直到赤珠心智漸失我才意識到,這樣的看守隻是徒勞消耗而已。
蔺慕涵留下的那個法陣,根本是要化去赤珠的萬年靈力,借他的血肉将倒懸的靈源重新颠覆。
他怕赤珠失去神智之時不受掌控,這才将我也困進來。
師父他要的,是我們的命!”
萬紅天聲音嘶啞,眉間的烈火花钿紫氣更盛,脖頸處跳起的青筋很是吓人。
聽到這些的寂繁雲心中苦澀悲痛,卻并不覺得驚訝。
她猜到師姐不送赤珠離開,是因為赤珠有無法離開這裡的緣由。
師姐的坦白倒是給了她一個答案,讓她明白了師父為何甯可送命也要強引天雷。
那些随雷劫注入山脈的神力,就是結成護山封印的最後一步。
面前的萬紅天神情猙獰,她和自己記憶中那個率直愛笑的師姐,早已判若兩人。
寂繁雲多想伸出手,替她擦去眼角滴落的淚花,可鐵鍊将她越捆越緊,逐漸窒息的身體絞纏着痛意,她早沒了掙紮的力氣。
“所以赤珠是神志不清時被你利用的,對嗎?”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寂繁雲才繼續開口。
“谷内倒懸的靈源一日不修複,陣法就需要無盡的靈力來填充,師父想讓這場無休止的消耗停下來,還後世一個沒有後顧之憂的廣風山。
師父知道封谷是唯一的辦法,可你和赤珠之間的感情,他更是最為清楚。
他先是下令将宗門内所有名器寶物全都送到谷内,又接引天雷,将仙靈之力注入陣法。
師父做了這麼多,怎麼可能是要你的命呢?
那些寶物和銅鼎是為赤珠和你修複靈脈、穩固心智特意備下的,而那些仙力就是師父用命,給你們換來的生機。
等到陣法将靈源倒轉,赤珠妖力散盡。陣法裡的仙力就能徹底代替陣眼,到時,你就可以幫赤珠取回自己的蛇骨,帶他離開玄光宗。
師姐,師父是想讓你和赤珠白頭到老,相守一生的啊。”
萬紅天笑起來,笑聲牽動着鎖鍊簌簌抖動。
她的眼裡帶着淚水,不像是懊悔,更像是解脫和釋然。
“抱歉了,繁雲。”
她拿出了匕首,冒着寒光的刀尖抵上寂繁雲的胸口。
刺目的鮮紅灑落一地,萬紅天的手撫上她的面頰,溫熱着一如往昔。
寂繁雲睜大了眼睛,理智全在這一刻被抽走。
萬紅天的胸口開出一個血洞,其中搖擺着的,是碩大的紫色蛇尾。
仿佛那蛇尾也一并穿過了寂繁雲的心口,劇烈的疼痛讓她無法呼吸,昏沉的頭腦再次迷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