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所有氣息的萬紅天癱軟下去,像是一片枯葉飄落,消失在寂繁雲的視線之外。
捆縛四肢的鎖鍊沒了靈氣驅使,伴随着萬紅天倒地的聲響也盡數松解。
寂繁雲向下墜落着,等待着她的是不斷塌陷的暗淵。
無邊黑暗的包裹中,她聽到了什麼聲音。
像是溪流像是浪濤,像是漫天錯落的雨滴,窒息的寒意繞在身邊。
“記起了嗎?”
記起什麼?是誰在說話?
暗處的聲音悉悉索索聽不真切,她眼前晃過許多光影交織的畫面,一幅幅面孔扭曲交錯着。
符嶽、裴見酩、常樞煥、赤珠,朦胧的幻影最終定格在一張沾滿血污的面容。
師姐......回來......
無力的手臂向前方伸展,她想要拉回些什麼。
他們還是墜入了夜裡,連同萬紅天沒來得及說完的話一起。
什麼人将她拖拽出來,尖銳的疼痛讓她掙紮着睜開眼來。
裴見酩将她穩穩攬在懷裡,關切的臉上還帶着髒污,滿眼是藏不住的焦急。
“咳咳......赤珠......”
“掌門師伯來了,他已經帶人追過去了,赤珠跑不了的。”
用力拍着混沌的後腦,她的眼前雖然看得清楚,意識卻像是裹在霧裡。
聽到符嶽追擊赤珠的消息,寂繁雲陡然清醒。
赤珠不能死,她還沒來得及問清楚。
私藏業火的人到底身在何處,萬紅天是怎麼和他們取得的聯系,赤珠又為什麼突然倒戈,殺了萬紅天。
太多的秘密隻有赤珠一人知曉,符嶽若是将他鎮壓,這些問題就再也沒有答案了。
師姐,這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嗎?
跌撞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屍體,鮮紅将她的衣裙染成深色。
廢墟中,萬紅天是那朵凋零的海棠,是那團升騰的烈焰。
顫抖的手臂召出碧穹,寂繁雲正要禦劍,卻被裴見酩伸手拽住。
“萬紅天死了,赤珠被鎮壓,冥楠谷封印後也會完全傾塌,玄光宗與這件事最後的聯系也就斷了。有些事,或許不需要問那麼清楚。”
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寂繁雲怔愣着有些失望。
細碎的痛意從心口漫上來,她以為這些日子的相處能夠改變裴見酩的本性。
咽下湧上來的酸楚,她定了心神才決然開口。
“裴見酩,我知道你是皇子,習慣了遠居廟堂,蔑視百姓,可如今你是宗門弟子,就該明白救扶蒼生是我仙門修道的本心。
異獸、業火,無論那人目的如何,若是他計謀得逞必定為禍人間。
你的目的也好,萬紅天的圖謀也罷,這世間千百個謎團我都不用探求謎底。
可唯有這件事,我必須知道答案。”
裴見酩還想要開口再勸,卻沒想到會聽到她說出誅心之言。
“你本就與仙道無緣,等我們離開這裡,你就下山去吧。”
甩開了他的手,寂繁雲沒再留戀,決絕的背影禦劍升空。
下山?
這是什麼意思,寂繁雲要趕走自己嗎?
一絲慌亂閃過,他來不及思考寂繁雲的話有幾分賭氣,又有幾分認真。
望着不斷遠離的身影,幾乎是下意識地禦劍,裴見酩追了上去。
龐大的紅色身軀在幽暗山谷之中穿梭,鱗片剮蹭過處林木傾塌、山石滾落。
鳥獸在驚吓之中四處逃竄,火螢蟲在空中結成團,燃燒着消逝。
符嶽早現出了妖身,雄偉的青狐足有半山高,飛揚的九尾在它身後跳動着,一躍便是數十裡。
實力懸殊的追逐沒能持續多久,青狐的利爪已經刮下不少鱗片。
紫色光華萦繞在紅鱗之上,将行過的路照得通明。
匆忙追趕的寂繁雲掃視着下方的狼藉,入眼處皆是碎裂的鱗片和血污,觸目驚心。
“你神智恍惚還未冷靜,說出的都是氣話罷了。”
裴見酩的聲音跟上來,他不緊不慢地跟在寂繁雲的身後,似乎拿準了她會反悔。
“我......”
不等她再說更過分的傷人言語,裴見酩繞到了她的身前。
“有什麼話,等到事情結束再說,快要來不及了。”
也不管寂繁雲有沒有聽到逆風飄走的低語,裴見酩全力前進着。
有了玄生珠的幫助,他禦劍的速度很快,三兩下已經領先一大截,先到了遠處。
不知何時起,寂繁雲已經拿他沒了辦法。
裴見酩總是太輕易就能看透她的心思,然後舉重若輕地化解她所有失控的表達。
來不及思索心底隐約浮現的不安,寂繁雲放棄了糾纏。
她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遠方兩個巨影之上。
赤珠停了下來盤繞在山脊,猩紅雙眼凝視着緊随其後的青狐,暗紫的蛇信抖動着,尖銳毒牙不斷泌出緻命的液體。
青狐并沒因他的示威停步,輕巧一躍便主動攻上去。
幹脆的一爪将赤珠攔腰按住,青狐的怒吼震動山嶽,毒蟒的嘶鳴爆響一瞬便消失在傾塌的山體之下。
“符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