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可怕的。
尤其是孩子,時間給他們帶來的東西是可怕的。幾年的時間,他們可以自由地茁壯地成長,就如同地裡随雨而生的野草。1938年的夏天,埃布羅河戰役還在苦苦支撐,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死去,或者接受流彈的襲擊;奧地利已經失去了姓名五個月,在德意志的鐵蹄下漸漸模糊;而英國,剛剛用捷克斯洛伐克的犧牲換來了國内人民的沾沾得意——戰争還離他們遠着呢!張伯倫首相用英勇的退讓解決了一切!
新的時代開始了,轟隆隆的蒸汽聲響徹了整個倫敦。這個時代的人們永遠不可能想象到他們即将迎來什麼,無論是災難、戰争、饑荒、科技大爆發,還是純血論、麻瓜大屠殺、伏地魔……這些名詞都還足夠遙遠,足夠模糊。但1938年依然足夠特殊。
至少,在這個夏天,裡德爾兄妹收到了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
倫敦伍氏孤兒院。
孤兒院年久失修,但是并不缺乏人氣。孤兒的骨殖,從工業時代的序幕一起成就了英國,而承擔者不是抛棄孩子的工人婦女,更多的是這些大大小小的慈善性質的孤兒院。院裡擠壓着擁擠不堪的房屋,或大或小,孩子們身上穿着打補丁的衣服,像野草一樣一批一批地在這裡長大。教堂的鐘聲會穿透層層疊疊的居民區,把最後一點餘音送到這裡。
院子前面不大,繞過院子走到後面,幾個十歲左右的孩子聚在一起玩耍。一棵枯樹靜靜地站在他們身後,守候着這群孩子。一個少年——他的身材不高,但你隻要看見他的眼睛,就不會懷疑他已經遠遠甩開了他的同齡人——挺拔而俊美,無聲地扶着樹幹,注視着那一群玩耍的孩子們。
孩子們個頭相似,模樣也含有一種普遍的平庸。倫敦地區常見的雀斑,常年少見陽光的蒼白臉頰,地下妓女常有的紅色頭發,運用基因和環境的巧妙力量,熟悉地在這群孩子身上顯靈了。
但是,你一眼就能看見她,她是特别的,不一樣的,完全超脫的。她的笑和活潑讓你覺得她就是那一群人中的一個,但是你會毫不懷疑她是領導者,被讨好者。
你會看見她黑色的長發,如同綢緞一樣反射着光芒,她笑得眼睛半眯起來,嘴唇薄薄地咧開,沒有露出牙齒。她脖子上有清晰的青色血管,顯得她瘦的出奇,但并不醜,反而有一種平衡的病弱與美麗。
樹旁的少年收回手,慢吞吞地走上前去,面無表情,平平淡淡地喊了一句。
“梅娅。”
少年正是湯姆·裡德爾。
命運沒有在這四年裡改變。孤兒院裡成長起來的少年少女,還不曾體會過命運轉折帶來的巨變。梅娅長高了,變得更瘦了,皮膚雪白,稚嫩的臉脫去了一點孩童氣,已經可以模模糊糊看出美人胚子。裡德爾還沒有開始蹿高,但已經高過大多數同齡的男孩兒。他的五官還沒有長開,隻有長長的睫毛和偏女性化的眉眼預示着未來的俊美。
科爾夫人徹底對他們兄妹倆放手不管,這些年裡,裡德爾和梅娅達成了奇妙的平衡。裡德爾不幹涉梅娅的正常生活,代價就是,裡德爾要求梅娅過來時,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這些事情往往以一個簡單的“梅娅。”開始——以梅娅的一次複活結束。
裡德爾的想法很多。有時候他想試試手裡的小蛇有沒有毒性,有時候他想研究動脈的位置。但更多的時候他僅僅是想讓梅娅去死。看着血流出來,或者窒息,然後僵硬,梅娅聽話的死了,再聽話地睜開眼睛。他很滿意,這代表梅娅的一切盡在掌握。一個簡單的死亡,他可以立刻變得心平氣和。
他有在控制自己的脾氣。最開始,他沒過幾個月就想發洩一番。後來他學會忍耐和放緩動作,梅娅也學會激烈地反抗。她正在發育期,裡德爾還真的打不過她,他逐漸按捺想法,扼住咽喉的動作也會輕柔。一年一次,大半年一次,他像熬鷹一樣把玩梅娅的死亡。
次數逐漸數不清,他很快不再尊重生命本身。比利的兔子隻是一切的開始,後來他開始殺死老鼠,剖開内髒。幾乎沒幾天,他就想法設法地肢解被小蛇叼進屋子裡的小鳥,攢下的羽毛他會若無其事地挑選最長的一根送給一無所知的梅娅。
梅娅笑得很漂亮,但是有點膽怯。
她離他半臂遠,接過了那根羽毛。
梅娅真的一無所知嗎?
系統面闆一直靜靜地懸浮在梅娅的視角裡,她眼神随意地瞟了一眼,裡德爾好感度是一個巨大的數字“17”,剩餘生命則是“87”。
她看了看這根羽毛,邊緣處有一點暗紅色的斑點,裡德爾沒有注意到,但是梅娅已經認出這是凝固的血迹。
小鳥一定死的很慘。
梅娅笑着收起了羽毛,但是眼睛沒有看裡德爾,慌亂,害怕,抗拒都寫在了臉上。盡管她的心裡沒有一絲波動。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斜前方的孤兒院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