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發生得太快,遠在鄧布利多的想象範圍之外:梅娅像發瘋的小貓,嗷嗚一聲咬上了裡德爾的手腕。這對裡德爾來說也太過懷舊,那裡正正好不偏不倚就是他曾經被梅娅咬過的地方。血像早上的露珠一樣淌了出來,梅娅的眼睛裡如同有火焰,死死盯着裡德爾的神色。裡德爾來不及掙脫,一個翻滾和梅娅地闆上一起滾了一圈,企圖借此把梅娅甩開。很顯然,他沒有成功。最後赢家是鄧布利多——他在一聲歎息中默默地揮了揮魔杖,把引起一切争端的源頭大衣櫃一燒了事。而當事人的兩位一直到濃煙滾滾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裡德爾大吼一聲,“我的——我的!”
他的身上還在滲血,樣子絕對不算好看,鄧布利多一時間啞然失笑,最開始那種危險感已經蕩然無存。他還是個孩子呢,鄧布利多想到。
鄧布利多再次一揮魔杖,衣櫃完好無損。
裡德爾屏住了呼吸。
幾息之後,兩個孩子臉上都露出了一種堪稱茫然的神情。而鄧布利多再次一揮魔杖,那個曾經讓裡德爾勃然大怒,讓梅娅好奇萬分的衣櫃就此露出全貌。
——衣櫃裡面可以說是空空蕩蕩,但也因此,裡面的物品格外惹眼。一些雜草,一根項鍊,一些金色的閃着光的小東西……一把石子,以及,所有東西的最中間,有一顆孤零零的糖。
裡德爾退了半步,像是在逃避什麼難以承受的龐然大物,罕見地無措地低下了頭。
鄧布利多隻能大概認出那根項鍊絕非裡德爾能買得起東西,而梅娅卻在看見衣櫃的那一刻就震悚在原地,幾乎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前的裡德爾。
裡德爾驟然轉身,惡狠狠地把梅娅抱在胸前,手用力到梅娅本能地想要推開,但推不開——他已經避無可避地捂住了她的雙眼。
“不許看。”
他咬牙切齒說到。
懦弱,膽怯,逃避,單薄的湯姆·裡德爾。
梅娅沒有見過的脆弱的裡德爾。她的瞳孔收縮,本能地想要回頭去看,又好像被僅剩的理智拉回,隻是愣愣地感受着眼前溫熱的手心。裡德爾的掌紋,她用睫毛去描摹它。剛剛驚鴻一瞥,那些物品的輪廓依然熠熠生輝。
奪走梅娅第十三次生命的、勒死梅娅的那根華美的項鍊;
奪走她第十二次生命的那條小溪邊,裡德爾誇贊過的格外圓潤的鵝卵石;
第十一次殺死梅娅的剪刀;
……
第二次殺死梅娅的海邊,裡德爾狀若無意撿起的貝殼。
——還有那顆糖。
那顆三個願望裡,明明應該送出,卻最後無疾而終的糖。裡德爾不再肯送出它,而它也從一個哥哥送給将死妹妹的禮物,變成了梅娅生命的死神之号角。裡德爾的手落下那一刻起,死神鐮刀永無停息之日。
鄧布利多已經将錄取通知書放在了兩個孩子面前,嘴裡絮絮叨叨說着一些魔法世界的事情。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心知肚明,裡德爾兄妹對魔法世界的存在已然笃信不疑。
最後随着風飄到兩個孩子耳朵裡的一句話,是關于如何進入對角巷的,随後,鄧布利多就極有自知之明地退場。
開學前,裡德爾兄妹走入了奧利凡德魔杖店,走出來的時候,裡德爾握着一根通體烏黑的魔杖——紫衫木和鳳凰羽毛,“日後它已經注定要擁有光輝的時代”,奧利凡德斬釘截鐵地說。而梅娅手裡的魔杖居然是獨角獸毛——“光明與守護”奧利凡德奇怪的挑起眉毛,似乎對這對兄妹的背道而馳感到疑惑。他目送着兩個孩子離去的身影,沒錯,死亡與守護。
日後他會無數次想起這個下午,那天夕陽烈烈,四下無風,唯有歡聲笑語裡一高一矮兩個孩子衣衫破舊,相扶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