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低聲笑了一下。

“他們以為沒被我發現呢。我覺得這種東西，要在最關鍵的時候說出來比較有用。”

梅娅點了點頭。她似乎又想到什麼，說道：“艾琳·普林斯和肖恩·普林斯什麼關系？”

“姐弟。”湯姆很快說道，“但我想說的關鍵是，你被他們——”

梅娅潦草地繼續點了幾下頭，看她那個樣子湯姆就氣不打一處來，手上用了點勁抓着梅娅的頭發往後一壓，梅娅立刻皺起眉頭“啊”了一聲，他充耳不聞梅娅的痛呼，冷淡地說：“我不喜歡你被人說壞話，那些人我會去處理，但是你也要配合。”

“所有科目A以上是我的底線。”他說。

“不然你會後悔的。”湯姆平靜地說，就好像他不是在威脅一樣，手松開了，梅娅捂着腦袋退後了三四步，她立刻轉身，跑入了女生宿舍，門被重重地甩上，發出巨大的“砰”。

湯姆吐出一口氣，向後倒在了休息室的沙發上。

他本來不想跟梅娅生氣——上一次他們在休息室裡吵架的結果還曆曆在目，他用索命咒殺了梅娅，然後在她的兜裡看見了數不清的巧克力蛙片……那時他在心裡暗暗發誓，以後不會再允許“愧疚”這種情緒得逞了。

他憎恨愧疚的感覺，與其硬起心腸，不如先避免做會讓自己愧疚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手上斯拉格霍恩給他的論文要求向寝室走去。

湯姆最近很忙，幾乎每天晚上都會被斯拉格霍恩教授叫走。許多看熱鬧的人見了十分失望，他們原本以為胸針選定了一年級學生，斯拉格霍恩教授說不定會重選一遍——可是沒有。斯拉格霍恩教授一副他絕對信任胸針的眼光的樣子，開始重點培養湯姆·裡德爾。

據鼻涕蟲俱樂部的一些人說，湯姆裡德爾已經在學二年級才應該學的魔藥了。

好事者難免想到剛開學時候這對兄妹惹出來的巨大風波——天才哥哥和他的弱智妹妹——“那麼梅娅呢？梅娅成績怎麼樣呢？”

期末考很快就結束了，成績沒有多久就傳遍了整個斯萊特林，他們比拉文克勞還要在乎成績的高低。

結果讓他們說不上失望也說不上震驚，梅娅的成績千年如一日地吊車尾，除了論文寫得還可以以外一無是處。

就連論文，也有人不屑地說，那是湯姆裡德爾幫他妹妹寫的。

誰讓人家有個學霸哥哥呢，沃爾布加這樣陰陽怪氣道。

唯一的例外是鄧布利多的變形術。雖然梅娅的變形術成績也沒有太突出，但是作為所有科目裡唯一的一個E，已經足夠引人注意。

研究着梅娅的成績單，湯姆若有所思地想到，鄧布利多似乎很喜歡梅娅。

與梅娅一樣，湯姆的變形術也是所有科目裡唯一一個E——但那是因為他其他所有的科目都是一個圓滿的O。

他們已經準備登上霍格沃茨列車，學校放假了，他們又要回到那陰暗潮濕的孤兒院了。

湯姆收起梅娅的成績單，對折好塞到了她的包裡，在他身前半步的位置，梅娅感受到包似乎被人打開而回頭看去。湯姆說，“沒事，我看看你的成績單。”

梅娅讨好一笑：“我都及格了哦。”

湯姆半真半假地說：“回去再跟你算賬。”

梅娅原本的笑收了回去，做了個鬼臉，沖湯姆扯了一下下眼臉，吐了吐舌頭，湯姆啞然失笑，正要說話，梅娅已經向前跑去，飛速地在霍格沃茨的列車上穿梭。

“喂，梅娅！”湯姆也跑了起來，左右兩邊都是放假的人群，他們先被梅娅猛地一擠，還沒反應過來時又被湯姆沖撞一次——梅娅身量小，還能在空檔裡穿梭，湯姆隻能用力地撥開人群，“抱歉！”他尴尬地說了好幾遍，眼前隻有那個越來越遠的小點，梅娅在列車的走廊上跑得飛快，他隻能看見她飛揚的，如瀑布一樣的長發。

湯姆很快就氣喘籲籲了，下午的霍格沃茨列車上，從玻璃窗透入明媚的陽光，梅娅似乎也發現哥哥追不上她，高興得一蹦一蹦地跑跑跳跳，像是在逗湯姆玩一樣。在她腳下，愉快的金色光斑随之跳躍起伏，遠處有人群輕聲說話的聲音傳來，鳥鳴，還有不遠處草坪新雨後的香氣。

湯姆忽然就覺得心裡的那口氣順了——或者說，他本來就沒有真的生氣。

“哥哥！”

正前方傳來呼喚，他擡起頭，看見梅娅不再向前走了，現在，他們二人之間沒有阻隔的人群了，大多數人都選定了包廂入座，梅娅身後，推着小推車的阿姨正慢吞吞地走來，叫賣聲徐徐。

湯姆感覺心裡有一團火在燃燒，他看着光線肆意地描摹梅娅的眉眼，那活潑快樂的神情，他許多年沒有看到了。

小時候，頭發怎麼留都留不長的妹妹頭梅娅；瘦弱白皙，纖細脆弱的梅娅；不能參加任何戶外活動，隻能扒在床邊眼巴巴盯着他的梅娅；在床邊癱坐着，奮力推開他不想喝藥的梅娅；兩眼空洞，渾不在意問他，我是不是要死了的梅娅。

他原來從來沒有忘記過，每一幕，每一秒，梅娅說的每句話，他都如同刀刻斧鑿一般銘記在心。

千言萬語如鲠在喉，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是溫暖的陽光，他終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梅娅。”他平靜地喊。

“來哥哥這裡。”

于是梅娅向他跑去。

飛舞的黑色頭發，明媚漂亮如同鑽石的眼睛，湯姆彎下一點腰，接住撞入懷裡的妹妹，有力，跳脫，熱烈的笑，還有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死而複生，這是他的奇迹。

遠處的人聲越發靠近，依稀有柳克麗霞和阿爾法德說話的聲音。湯姆擡起頭，松開了手，柳克麗霞從旁邊的包廂探出腦袋，驚喜大喊：“梅娅！我就聽出來是你的聲音！快來我們這裡吧！”

湯姆又松開了一點手，梅娅正笑着的點頭，旁邊的阿爾法德看上去想對湯姆說話，但被湯姆莫名陰沉地眼神吓得閉上了嘴。

柳克麗霞快活地說：“梅娅！剛剛怎麼找也找不到你，原來又被你哥哥綁走了！”

梅娅悄悄瞥了湯姆一眼，小聲說：“我是自願被綁的。”

湯姆冷冷道：“是嗎？”然後冷着臉走入了包廂。

包廂裡面陽光更甚，柳克麗霞甚至不得不拿着書擋在側臉上遮陽，湯姆卻莫名地感覺，好像沒有剛剛暖和了。

——奇迹。

——他隻想一人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