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者說他。

梅娅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她看向鄧布利多，發現自己居然稍稍仰頭就可以與鄧布利多對視，之前，她才剛到鄧布利多的肩膀。

“教授。”

還是女生的聲音。梅娅挑了一下眉，興緻盎然地說：“這是變形術？我的聲音沒有變。”

鄧布利多颔首，“外人施加的變形術，注定會有很多缺陷，你可以猜猜看。”

他們一起往前面的小木屋緩緩走去，梅娅不知道那是哪裡，但很自然地跟上。在他們身邊，一叢叢不知名的小花盛放，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花香沖淡了暑氣。

梅娅問：“外人施加的變形術，無法照顧到容貌以外的地方？”

“是嗎？那你可不能憑空長高十厘米了。”鄧布利多微笑道。

确實，她結結實實長高了許多，那就不是隻能改變外貌的問題。梅娅若有所思，又問：“嗓音沒有改變……這種變形術無法照顧到更精細的變形？”

鄧布利多說：“大緻就是這樣，我給你捏造的外貌變化都很簡單，隻能大緻符合你的要求，遠不如天生的易容馬格斯所做的精細。而且，對于施法者來說，這種變形需要大量的魔力消耗，甚至不如複方湯劑來的劃算。”

梅娅點點頭，她還沒有機會看看自己變成了什麼樣，不過，想必鄧布利多的審美一定不錯。

兩人都不再說話了。他們現在正站在一個山坡上，從高處遠眺，幾乎可以将整個戈德裡克山谷盡收眼底。梅娅昂首看向遠方，目光終結的地平線上，平靜浩蕩的赤日緩緩下落，玉石一般的紫色與鮮豔如橘子的橙色調和。田野四平八穩地躺在山上，蛙鳴海波似的蕩開。天色漸晚，黃昏模糊的分割線裡，梅娅閉上眼睛，突然感到一種萬物歡欣的喜樂。

她和鄧布利多此行，并非是什麼“探尋血脈的秘密”，執拗于血統和家世而無法自拔的，隻有湯姆裡德爾。梅娅曾經以為鄧布利多是想給她上課，不過當鄧布利多給她改變容貌的時候她便猜測：也許，他是想帶她去見什麼人。

她還沒有學會易容瑪格斯，但是不要緊，鄧布利多可以暫時幫她遮掩。而且，她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讓這個“馬甲”露臉。

“教授，我們是去拜訪誰？”

梅娅直截了當地問道。

“巴希達·巴沙特。”鄧布利多直言不諱，“她年紀已經很大了，不過最近精力還算旺盛，我想應該是一個比孤兒院要好的去處。”

梅娅睜大眼睛，“她年紀很大了嗎？那我可以喊她奶奶嗎？”

“也許可以。曾經，我喊她姑媽。”

梅娅飛快地低下眼睛，鄧布利多語氣溫和，他隻是随口一提。不過，梅娅心知肚明他在說什麼——很多年前，早在鄧布利多還是一個年輕人的時候，他大概會笑盈盈地跟在那個金發的青年身後，對着巴希達·巴沙特親切地喊“姑媽”。

因為巴沙特是格林德沃的姑媽。

鄧布利多允諾梅娅的戈德裡克山谷之行是否别有深意不得而知。但是，梅娅很樂意到訪此地。

就在他們翻過剛剛那座山坡以後，這個小而熱鬧的巫師集鎮終于露出了全貌。離入口最近的地方，一個疊得高高的閣樓像在朝他們招手。梅娅眼尖地看見一隻貓咪正坐在閣樓的陽台上洗着臉。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種直覺，那就是巴沙特的家。

巫師的鎮子上道路狹窄，最寬敞的路也隻有麻瓜街道一般大小。路上常常有貓狗蹿過，偶爾還有小巫師騎着掃把瘋玩的身影，他們像一道閃電一樣從梅娅面前跳了過去。梅娅眨了一下眼睛，從鵝卵石小路上饒開了大路。鄧布利多微笑起來，前面幾個跳過去的孩子終于停了下來，其中一個看起來格外眼熟，他正氣喘籲籲地擦着自己亂成雞窩的頭發，試圖讓汗液不要滴到眼睛裡去。

他眯着眼睛，吃驚地看着鄧布利多，然後目光移向旁邊，看見梅娅，他更加驚訝，不過他掩飾得很好，目光隻是掃過一眼，就立刻收回。梅娅随即想起來她還保持着鄧布利多給她的假外貌——一個男孩。

他喊道：“教授！”

是查勒斯·波特。

那個邀請梅娅跳舞，實則隻是為了打探多瑞亞·布萊克喜好的格蘭芬多男生。她記得當時他可是差點被湯姆·裡德爾的眼神千刀萬剮。

查勒斯·波特驚喜地扔下掃把，他一路小跑，直到鄧布利多跟前才急刹車，沖鄧布利多咧開一個大大的笑，“教授，我沒想到您會回戈德裡克山谷。”

梅娅歪了一下頭。這句話很有趣。波特家一直住在戈德裡克，他們居然默認鄧布利多不會回來？

鄧布利多說：“查勒斯，很高興看到你這麼有活力，我為格蘭芬多隊明年獲得魁地奇杯增加了不少信心。”他眨了眨眼睛，巧妙地回避了剛剛的問題。

梅娅說：“這幾個人是？”

她用眼神瞄着剛剛和查勒斯一起玩的幾個孩子。查勒斯恍然大悟，他比剩下兩個孩子都高大許多，立刻把那幾個人拎到了鄧布利多和梅娅面前。那兩個孩子似乎也認識鄧布利多，都羞澀地低下了腦袋，傳來兩聲低不可聞的“教授好”。

“這是弗萊蒙特·波特，我弟弟。”他咧着牙拍了一下略高一點的那個男孩，男孩很害羞，身姿纖長，但有一雙溫和的褐色眼睛，頭發亂蓬蓬的，和查勒斯長得很像，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是兄弟。

“這個呢，是小埃德加·伯恩斯。”查勒斯友善地拍了拍剩下的那個矮小男孩，他看上去才八九歲，十分年幼，但表情倔強，已經嚷嚷着“憑什麼在我名字前面加個‘小’”了。

梅娅打量起弗萊蒙特，她問：“格蘭芬多？一年級？”

“嗯。”弗萊蒙特小聲說，眼睫毛撲閃幾下，眼睛悄悄地看梅娅的臉。他幾次欲言又止，似乎有點害怕，又有點糾結。過了一會兒才怯怯道：“你認識裡德爾兄妹嗎？”

“為什麼會認為我認識他們？”

“……”他憋了一會兒，“他，他們……”

查勒斯比弗萊蒙特還着急：“你怎麼這麼結巴？”

弗萊蒙特頓時漲紅了臉，他瞪了查勒斯一眼，然後低聲急匆匆補充道：“……他們兩個都長得好看。”

鄧布利多最先笑起來，他摸了摸梅娅的頭，意味深長地說：“如果你可以跟當事人這麼說，他們應該會更高興。”

梅娅淺笑，她還保持着鄧布利多給她變形的“馬甲”的樣貌，不過，想必鄧布利多給她的容貌有大半取材于她自己的外貌了，不然弗萊蒙特不會有這種疑惑。

最小的那個孩子，埃德加·博恩斯的目光從來沒有從梅娅的“臉”上挪開過。他直勾勾地看着，眉頭皺起來，好幾次想說話，被查勒斯輕輕地打了後背。

他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小埃德加伸手指着梅娅的“臉”，大聲問道：“大哥哥，你的臉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