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
“跑!”
懷裡還抱着行李箱的梅娅立刻跑了起來,他們不顧一切地擠開了越來越聚集的人群,平庸和害怕的人群全都被他們甩在身後。行李箱太重,梅娅拎着大口喘氣,湯姆不由分說地把那個箱子換到了自己肩上。梅娅輕松下來,終于勉強能跟上他的步子,她一邊跑,還一邊喊着:“哥哥!你的行李怎麼辦!”
這确實是個問題。于是他們先跑出了孤兒院,湯姆又繞回了孤兒院的後面,從高高的圍欄上翻過去,年久失修的欄杆尖端拉起的警戒線沒有任何威懾力。他房間的窗戶還大開着,隻是一會兒,他就扛着自己的行李得勝歸來。梅娅沖着他笑,把外套扔給他遮住臉上擦不幹淨的血。湯姆還蹲在欄杆上,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呼吸,高高在上地看着梅娅。他還沒忘記自己最急切的問題,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戈德裡克山谷……有沒有……”
有沒有裡德爾家族的痕迹?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身後響起了一聲尖叫,兩人同時回頭,一個孩子站在鮮有人至的空地上,看着臉頰沾血的湯姆叫出了聲。湯姆轉過頭,和梅娅對視一秒,兩人同時意識到了什麼,左手搭上右手,湯姆從高高的欄杆一躍而下,梅娅下意識張開雙臂,兩個人撲了滿懷,湯姆立刻雙腳落地,大喊道:“我數到三——”
“還數什麼數啊!”梅娅大聲罵他,“現在就跑!”
兩人飛快地甩開胳膊和腿,竭盡全力地奔跑着,湯姆幾乎覺得自己要飛起來了,嗓子裡像着火一樣,疼痛得仿佛要吐血。他還扛着自己的行李箱,扭頭一看,梅娅離他越來越遠,他歎一口氣,再次把她的箱子挪到自己肩上——就算這樣,他也才差不多和梅娅的速度差不多!
“你該鍛煉了!”他逆着風扯嗓子喊,梅娅卻笑起來,氣喘籲籲地笑起來,聲音清晰而響亮,她喊道:“哥哥!你兩個肩膀各一個箱子——的樣子——特别搞笑!”
他們跑過一條有一條街道,路過的人們全都要給他們讓路,夏天的暑熱在奔跑中從體内燃燒,流淌的汗滴和忍不住的笑意一起湧上來,搖晃的法國泡桐樹蔭就是他們的跑步路線,時不時還有被撞到而咒罵的大叔。
于是湯姆也笑起來,也許是跑過了某個極點,他忽然不累了,又覺得自己能再跑上幾英裡,而梅娅則啞着嗓子叫苦連天。别跑了哥哥,追不上來啦!别跑了,我真的跑不動了!
最後湯姆放下了兩個箱子,認命地讓梅娅上了他的後背,梅娅幸福地眯着眼睛,懶洋洋地給他擦着臉,血已經幹了,很難擦,梅娅一下比一下用力,湯姆簡直懷疑她在公報私仇。他問,你是不是長胖了?怎麼這麼重?然後得來了最重的一次揉搓,他差點以為自己臉要被搓破皮了。
“你才長胖了。”梅娅嘀咕道,“哥哥真不會說話。”
“長胖點好,你太瘦了,要逃跑的話都跟不上我。”
“你不能背我嗎?你一點也不愛我。”
湯姆無語起來,這完全就是無理取鬧,而且談論愛恨讓他感到無比的愚蠢。他假裝沒聽到,轉移話題道:“戈德裡克山谷有姓裡德爾的家族嗎?”
“沒有。”梅娅也正經地回答他,“哥哥,我把戈德裡克山谷的墓群都看過了,沒有裡德爾。”
“馬沃羅呢?”
“也沒有。”梅娅遺憾地咂嘴,“也許馬沃羅不是一個姓氏。”
“也許。我會查找這個人名的。”
“那也太多了……一輩子都查不完。”
“按照你的閱讀速度,确實一輩子都查不完。”湯姆毫不客氣地說,他提了提胳膊,讓梅娅往上一點,防止她掉下來,“你在鄧布利多家住的嗎?”
“也不是。他給了我一間小屋子住,我實在沒事幹,隻好看書。”
“不出去和别的孩子玩嗎?”
梅娅懶洋洋地說:“太熱了,我不樂意出門。”
湯姆輕聲笑了,他停下步子,蹲了下來,梅娅慢吞吞地下來,擡頭一看,原來已經到國王十字車站了。湯姆終于騰出雙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向梅娅湊過去,“我臉上還有血嗎?”
“還有哦。”她正色道,“你猜猜在哪兒。”
湯姆立刻摸起自己的臉,上上下下,從眉骨到下巴,挨個問是不是這裡。他認真地找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眯着眼看梅娅憋笑的表情,若有所思道:“你臉上也有血啊。”
“什麼!”梅娅大驚道,這回輪到她上上下下地摸自己臉了,她疑惑不解地摸了好幾遍,喃喃道:“我明明都擦幹淨了——”然後她擡頭,搖着湯姆的胳膊,試圖讓湯姆給她指出來,湯姆終于勾着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騙你的,小騙子。”
梅娅氣得鼓起嘴,然後她用力一推,湯姆還沒反應過來,往後走了幾步,感到自己仿佛度過了什麼隐隐的阻礙,汽笛聲恰到好處地響了起來。湯姆回過頭,原來他剛剛身後就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梅娅趁他不備,直接把他給推了進來。
梅娅的身形緊随其後浮現出來,她笑盈盈地說道:
“歡迎回到魔法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