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總是要嫁人的。
如果兩個人注定沒有未來,那麼至少不能耽誤她。
Lucas終究壓住怒火,冷聲道:“幹脆那天把他叫出來,我要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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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發薪日,加之接下來是重要的聖誕節假期,侍從要布置餐廳學接待話術,後廚則研制準備新菜式,大家很忙。
大方的女老闆直接在午市後樓上包房給員工加餐,順便把工資發了。
新來的女洗碗工向南聽說這個事,便跟廚師長說了可不可以不去。
“你也知道,我……我怕跟老闆一起吃,她介意。”
廚師向來擅長一心兩用,菜刀起起落落間言簡意赅地拒絕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給老闆面子就得自己去說。
向南初來乍到,上次丈夫又弄傷了老闆那漂亮的臉。人家沒有怪罪,還願意招聘自己,向南有些不敢去找肖楚。
“怎麼?不參加你需要理由。”
廚師長一聽老闆自己來了,一句話也不說閃身就去工作了。
肖楚挽起袖子,給Lucas挑鍋裡好的東西打包。
她等着,可向南猶豫着說沒什麼就要打消念頭。她便直接追問:“你是怕跟我一起吃飯呢?還是怕我介意你的乙肝?”
入職後廚肖楚都會出錢給員工做檢查。
她不排斥向南,無非隻是一針疫苗加上重新分工罷了。
“你也知道來我這裡工作我要求你們生活方式要适應這裡的習慣,店裡吃飯都是分餐,我也打了疫苗。”肖總雙手騰不開,用下巴點了點那冒着熱氣的洗碗池,“你知道輕重,餐具經過你的手我也相信你。我們這些人都不擔心,你就别想太多了。”
向南當然知道。
以前在餐廳做服務員,店裡常把客人吃剩下的菜回收,那還得是端進去廚房讓廚師挑揀可以回爐的東西後才輪到員工當午飯晚飯吃。她也就是吃了口水飯,才得的病。
可因為工作得的病卻讓她再也難以工作。向南辦不了健康證,做服務員進廠子都沒法子,最後隻能做歌舞廳的啤酒妹。
小飯館願意聘用,向南工作得更加用心。
洗碗筷的活落到她的手上,向南工作做得衛生仔細。就連擦拭碗筷的棉布,每天她都會燙洗勤換。
每次吃飯她都一個人坐角落,把飯菜扒拉到自己的碗裡,再用自己的餐具吃,生怕影響别人丢了工作。
向南還記得第一天上班,老闆帶些她那做醫生的哥哥,為了她開會給所有同事做思想工作。
向南總覺自己年紀雖大,卻總給人拖後腿。
“老闆,老給你添麻煩,要是有人介意,我就……”
“節日我人手還不夠呢!”肖楚脾氣急,叉腰道,“隻要你上班别流口水,留下來好好工作就沒有麻煩。”
廚師長胸腔共鳴的雄厚笑聲打斷了向南的顧慮,她拉了拉棉口罩,欠欠身轉頭又把雙手紮進溫熱的洗碗池中。
“月末的聖誕節是本土一年最重要的節日,到時候肯定生意很好。雖然我們的小飯館開業也就半年時間,不過也算艱難地挺過了。大家好好幹,年底肯定有你們的好處!”
肖楚年紀輕輕卻很有老闆的強調,反正大家支票到手,都笑得很開心。
廚師長已經放棄了他的小提琴演奏家的夢想,轉而希望攢錢攢經驗等着以後自己開餐廳。
想開後他開朗了不少,眉宇間都是自信與開朗。“老闆,什麼好處啊!你現在都有結婚對象了,我們這些單身漢沒指望了。”
開老闆玩笑不用擔心被人定義為流氓,小飯館就是他們的自由國度。
雖然是個冒犯的玩笑,但是肖楚沒有不高興,反而跟着笑起來。
“在淘金地,貧窮跟死亡無異。我的好處當然是給你們發獎金啦。”
“發多少啊?”
“怎麼感覺接下來要玩命幹活了啊?”
“老闆,少于一百塊錢不叫好處哦!”
“桌上的炒鱿魚就是專門做給你吃的。”
幽默也是一種語言,這是她樂見的。
大家聽到有錢,氣氛更是熱鬧。肖楚笑笑,看着不說話隻是淺笑低頭吃飯的向南說:“你也有。”
“我隻是剛來幾天……”她有些局促,習慣性的準備推拒道歉。
肖楚發出“嗯?”的單音,向南馬上改成老闆要求的,連連說謝。
“你每天洗碗都洗得雙手發抖,店裡的碗筷比以前這些不靠譜的男人們洗得都幹淨,那是你應得的。”
“老闆,你是不知道!在我們合租的地下室,她那個男人整天晚上都要喝酒,吵死人了。”
當時來工作的三人因為住房的吵鬧隻留下了年輕的小夥子,他們都居住在陳海龍租下的地下室,一群人混雜着生活,可以說是朝夕相對。
向南也住在集體宿舍。
喝醉酒的男人,失意的生活,混居而毫無隐私的環境,可以想象她生活得并不好。
好在她是在肖楚的眼皮底下工作的,隻要她願意,肖楚可以推她一把。
“以後你拿了工資别都給他,你可以找個相信的人存一部分,或者放在我這裡,我替你管着。”
肖楚看向南不明白,說,“在這裡,最重要的是錢。在你沒有錢之前,沒有尊嚴。不僅僅是在外人面前,在你丈夫面前也一樣。你家那個好賭,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要說前面的話以一個以夫為綱的傳統女人可能聽不懂,但是後面這句話隻要是一個操持家務的人都能明白。
李航看了過來,想起老闆有過交代,問:“南姐,要找誰學英語啊?我叫他教你呗!”
肖楚說:“李航,你教就好,你是店長。”
“哈?我們店裡就一個女同志,怕我那個女朋友有想法耶!”
肖楚無語,她不信李航對年紀大的女人有心。掃了一眼,“那就鄭飛文吧!高中老師,靠你了。”
鄭飛文“咦”的一聲,“我有老婆!”
“要偷懶直說!你一個已婚的說什麼呢!”肖楚不以為意地下要求,“你的英語剛好趁着教别人的機會提升一下,明年我才好把你塞去别的公司上班。”
一聽可以跟以前的人一樣有其他工作機會嘗試,鄭飛文立刻應下了。
在新人面前,所有人的權威感自然拔高。
大夥七嘴八舌給向南說着異國他鄉的生存法則時,“唰”的一下包廂門被猛推開。
一個穿着修身職業裝的女人,戴着一副眼鏡,低頭看表,聲音嚴肅道:“肖總,你遲到了。我們約好了兩點的!”
肖楚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呀,黃經理不要這麼嚴肅嘛,這才過了一分鐘。”
“老闆,遲到就是遲到。難道甲方會因為還超過24小時就認同我們沒有推遲交貨嗎?”
“行吧……你說的都對,我現在就跟你走。”說着肖楚靈巧地鑽出了包廂往辦公室去了。
黃燕梅經理看向李航,她那不苟言笑的嚴厲透過厚重的眼鏡片沒有絲毫的減弱,看得李航有些發怵。
“李店長,老闆晚上沒辦法回來店裡,跟你說一聲。”
李航憨憨地點點頭,隻敢說好好好。
黃燕梅注意到了席間唯一的女同志,露出了極淺的笑容:“怎麼?老闆的時間都被你們飯館占了,連女員工都要私藏了?”
李航尴尬地笑:“冤枉啊黃姐,這是老闆自己招的,我可做不了主。”
遠洋航海危險又難熬,飄揚過海的大多是男人。難得有女人,多是男人帶來的親屬。
車間對有技術的女工向來有需求,黃燕梅當然稀罕,走到向南面前,開口便是問:“會織毛衣嗎?”
“會……”
肖楚去辦公室拿了東西回來,拍拍黃燕梅的肩膀,“走了,黃經理。”
“老闆,我們現在正缺人,怎麼……”
“走啦!”
她們的聲音漸漸遠去,店裡的男人們又開始閑聊,可是向南的視線卻沒有從她們離開的方向回神。
這是她除了飯館和地下室之外第一個跟自己說話的女人。
黃燕梅進來的時候,雖然看得出是個有一些年紀的人,可是她身形清瘦筆挺,跟自己以前見的那些圍着丈夫和家活着的女人完全不同。
她有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朝氣——不顧他人死活的跋扈感。
肖楚年紀雖輕,但是老闆,向南面對她永遠都有距離感。
可黃燕梅跟自己一樣也是給老闆賺錢的,卻氣場十足,漂亮幹練,面對老闆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這跟總怕給人添麻煩的向南太不一樣了。
“真好啊……”
向南第一次有了憧憬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