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到來代表着許多企業會停工休息，但在此之前，醫院急診先要面對突然增多的外傷求診。

一場手術剛結束，一群醫生魚貫而出，洗手護士就已經着急進入重新鋪好器械台。

Lucas站在手術室外做術前準備，剛下台的醫生一看到他就差異：“Lucas，你前面不是才剛協助完一台手術嗎？”

Lucas毫無波瀾道：“雪天路滑的車禍，有人外傷導緻的肝髒破裂需要緊急手術，已經在麻醉了。”

“OH！聽起來好疼！”一旁一起出來的年輕住院醫突然捂住後腰，裝作一副痛苦的樣子。

“哎，希望你能準時下班。”

Lucas點點頭：“我也想，家裡有人等我。”

踩着下班的時間，手術安全下台。

Lucas回到值班室後沒有理會其他人的閑聊，直接打開鐵櫃準備換衣服走人。

Jam掃了一眼Lucas，問：“下班了一起喝一杯不？反正你都跟Daisy分手了，我帶你認識新的姑娘。”

Lucas的聲音冷冷地從更衣室裡出來：“謝謝，不打算談了。”

正是交班時間，值班室七嘴八舌的。

“你不會是被Daisy甩了還沒走出來吧。”

另一個住院醫生：“最近還都是Q3輪班，你是不是太拼命了？”

Q3輪班代表每72小時必然有一個連續的24小時出于值班狀态，是住院醫生最嚴格的輪班制度了。

聯邦法律規定工人周工作超過40小時需支付加班費，但是住院醫卻是不被FLSA保護的群體，一周工作時長不超過80小時就不算違規。

Lucas現在是強制下班，護士長要求的。

“呵，你們不知道，他還申請了這個月的NBME Part3。”

Lucas此時從更衣室出來，邊收拾東西簡單道：“考完試打算放松一下，最近在攢工時。”

Jam：“你這樣休息夠嗎？你看你又去申請拿藥了，别工作太累反而把考試搞砸了。”

隻要完成Part3考試，就能完成全部基礎醫師執照測試，順利獲得行醫最重要的執業資格。

到了住院醫生最忙碌的第三年就可以申請的考試，每個醫生都會嚴肅準備。但是Lucas照樣選擇最嚴苛的班别，隻因為如果讓自己空下來，反而他沒辦法靜下心準備執業考試。

Lucas先去護士站打了電話給房屋經紀人，才趕忙去了小飯館。

小飯館已經做好了聖誕裝飾，門口紅綠相間的彩燈一閃一閃十分調皮。門口的聖誕圈裡面寫着“聖誕全天營業”的預告，誓要賺到聖誕當天商戶全部關門時的營業額。

肖楚在店裡隔着櫥窗就看到了Lucas，跟身邊聊天的客人作别，馬上推開店門跑出來。

“快進來，外面好冷。”

肖楚踮腳掃去他頭上的薄雪，抱怨着：“就算隻有一截路也不要偷懶不撐傘啊！”

Lucas分明可以自己處理，他還是低下頭由着她折騰，他就是故意的。

“吃了嗎？”

“還沒。”

肖楚擰眉：“怎麼可以不吃飯呢？”她轉身就要交代李航準備餐點去她辦公室，但是Lucas卻說要趕時間先走。

最後Lucas是坐在車上吃店裡的餐包解決晚餐，肖楚驅車陪他去看房子。

他們看了好幾套房子，從地段還算不錯的公寓到獨棟洋房，什麼都瞧了瞧，一輛寶馬在市内各個地方晃蕩。

肖楚抓着方向盤，笑盈盈：“哥，你買房子，不能全都讓我把關。”

“我忙着考試，你看就好。”

“這麼忙幹嘛在這時候買房子啊！”

她知道這事很重要，擁有執業資格不僅僅代表可以從工作時間極長的住院醫生身份脫離，享受執業醫師給他帶來的巨大收益和社會地位，更是代表他終于從将近十年的求學中解脫，完成一個别人賦予他的身份任務。

未來成為醫院的雇傭醫師，當然留在查爾斯最好的。

雖然Lucas成為執業醫生的路徑明顯比其他人要順暢很多，但是最近他能坐下的時間就都是在看資料，肖楚也不敢打擾他，搞得都要比他還緊張。

“要不你最近别去我那了……也就這個月專心考完再說吧。”

Lucas愣了一下，把資料放在腿上安撫道：“我的考試一定會通過的，你别有壓力。”

“況且，我不去你那裡，貓會想我的。”

肖楚笑了，“是你考試耶！我是不想你下班了還要大費周章去我那。說了幾次你又忍不住收拾做飯，不如多休息，小咪我會照顧好的。”

“你不想我過去嗎？”

肖楚斜眼觑他，說：“沒有，我是擔心你太累。”

“那就沒事了，”他松了口氣，繼續拿起資料，淡然道，“給你做飯，打掃衛生，順便逗一逗貓對我來說很放松。”

肖楚一時沒反應，眉間忍不住微微蜷曲：“真的不累嗎？”

“不會，除了工作我沒有其他事情做，況且我們這樣也沒有多久了，我覺得很好。”

肖楚看着他，說起來兩人忙裡偷閑的相處了三個月，她意識到Lucas真的并沒有什麼工作以外的事情。

甚至可以說他的生活，幹淨得可怕。

Jam說他休息的時候幾乎都在公寓裡，公寓隔音差，大家都知道他鮮少出門，也沒有客人，連Daisy都說自己沒去過。

以前媽媽也來看過他，也說有沒什麼奇怪的。

肖楚自我以為着可能也是他們分手的原因，決定勸勸，“我總覺得你的生活是不是太無聊枯燥了。”

Lucas淺笑說：“住院醫工作很忙，而且每個半年一年就要換地方輪崗。社交生活簡單一些比較好。”

“可你是不是太寡淡了？”肖楚有些擔憂，萬一他拿到了執業資格，甚至在那完成了剩餘兩年的住院醫培訓，他還是這樣該怎麼辦？“像我們這個年紀的人，都會想着社交。工作再怎麼忙也是有休息時間的。你除了工作就是看書睡覺，總覺得不是很好。”

Lucas看向窗外，平淡道，“我不喜歡那些事情，也沒有什麼想做的。”

可是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啊？

肖楚覺得他以前偷跑回去找朋友，帶她出去玩的時候快樂多了。

她老老實實道：“我在擔心你。人生不是找到社會地位生存就好，還要尋找其他快樂啊？爸媽這樣要求不也是為了以後你可以自由快樂嘛。”

可是話說完肖楚就覺得自己還是詞不達意，畢竟自己的爸是什麼一個人，她心裡清楚，說出來Lucas也不會信。

況且也不一定是他不想四處玩樂啊？可能從醫學生到住院醫真的很忙，也不一定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呢？

她嘟囔着嘴，憤憤道：“早知道就應該該讓你跟我一樣學商做生意！你分明就很會賺錢，整天被綁在醫院又髒又累真糟蹋人！”

肖楚注意到男人扭過頭來看她，瞥一眼就看到他眯着眼睛笑。

肖楚心下一動，佯裝冷漠道：“笑什麼！我說的沒錯啊！”

Lucas沖她陪笑道：“就快熬出頭了，之後就自由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肖楚問：“你喜歡現在的工作嗎？”

這樣的問題，她以前也問過……

“嗯……”Lucas伸長腿擡頭看着車頂，非常認真地仔細地思考了一下，慎重道，“以前不喜歡，現在覺得還好……”

離終點越來越近的暢快感和金錢的累加讓他可以在勞累中麻痹自我，去接受時間、目标被捆綁的一切。

或者說正是忙碌，他才能從情緒脫身，或者說正是因為收入可期，他才能在現在不斷彌補過去。

隻是錯過的東西，終會變成遺憾。

他早就想開了，做好了心理建設。

Lucas鼻子重重地噴氣，閉上眼睛，笑說：“挺好的，現在。”

經紀人能賺錢，自然是非常熱情的，下雪天還樂意帶着客人四處跑。

而Lucas作為買房的人興緻缺缺，把決定權都丢給了肖楚。

要不是不能進行中餐烹饪，要不就是不能飼養寵物，即使是已經能接納亞裔居住的房子，也有很多肖楚覺得不行的因素。

眼看着越來越晚了，想着他第二天五點半又要上班，肖楚打算就随便敷衍經紀人早點一起回去睡覺。

經紀人明顯看出買家地态度，咬咬牙帶他們去看了一套稍微有點超出預算地房子。

沒曾想最後這套小洋樓還不錯。

房子不算特别大隻有兩層，雖然比不上他們小時候住在灣區的家，但是比下有餘。

獨棟的房子，代表着烹饪自由，不用找位置的停車自由，種植自由，甚至這裡還靠近海。

黑暗的海面上可以看到灰灰的白帆，遼闊視野非常适合纾解壓力。

肖楚掀開鋼琴蓋，手指打着琴鍵，說：“我覺得這裡不錯，這個街區安靜，新路開通後離醫院也近，未來升值空間可期。而且你平時下班累了可以看看海舒緩心情，視野開闊總好過你那小小的醫師公寓。”她看向Lucas笑笑：“最關鍵是配得起未來年薪百萬的你。以後把我現在住的公寓出租掉，也能賺錢補貼貸款。”

Lucas明顯看出肖楚最滿意這裡，他問經紀人：“這棟房子大概多少錢？”

“像這樣的兩層獨棟洋樓市場價大概在30萬到40萬之間。這個街區比較受家庭歡迎，可能價格會稍微貴一些。”經紀人不敢說出實價，稍微試探一下。

“沒關系，你幫我詢價吧，跟之前一樣。”

經紀人很興奮，畢竟這位顧客上次找中間人買房子就非常爽快，這也是他願意在今晚多跑幾套的原因。

他自禁小聲問：“上一套房子您才剛買沒多久，這套如果可以您是能一次性付款還是需要申請銀行貸款？”

肖楚聽到了這一句看了過來，可是Lucas卻已經帶着經紀人消失在二樓的轉角。

不過幾天時間，他們再準備回到這裡時，一張支票已經變成了一袋厚厚的檔案。

開發商還好心送了一顆聖誕樹給他們。

他們決定去外面的餐廳慶祝一下，用餐後又一起前往商店，買了許多可愛精緻的裝飾品。

肖楚想着聖誕節自己不在，但是Lucas卻必須要過節。宗教信仰不同，少數族裔在這個幾乎全民放假的節日難免孤獨。

幹脆把車停在商場，飯後散步去新房把這棵樹裝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