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雪已經停了，地上卻積了薄薄一層。今年必然可以達到白色聖誕節的标準，連空氣中都透着浪漫的期待。

肖楚喜歡踢雪，積雪微化，好在有人一直牽着。

肖楚心裡盤算着自己的圍巾能不能在聖誕節前織完，不然就錯過這個冷冬，就沒有意義了。

“别玩了，小心摔倒。”Lucas笑着提醒，順手把她微涼的手塞進自己大衣的口袋裡。

兩人進門時外面又突然飄了雪，有越下越大的意思。

兩個快步跑回屋裡，笑聲被寒風卷入雪中。進門後，肖楚笑得直喘，臉龐被凍得微微發紅。

Lucas心中一動，在這時把檔案袋給了她。

他可以經過叔叔的便利拿着肖楚的社會安全号碼買了房子，但這事情不可能瞞着的。

房子以後需要交稅買保險，她早晚會從保險經紀人和自己的會計師那裡知道，Lucas幹脆将所有的契據資料都給了她。

“這是聖誕禮物。”他說。

肖楚稍微有些錯愕：“雖說聖誕節我不在家裡，但這麼快就有聖誕禮物啊？”

肖楚拆開檔案袋，随手抽出了一張文件，眼神對着内容瞬間合上了袋子。

她的臉色慘白，“你什麼意思？”

她感覺到脊椎發涼，前面是10萬的銀行卡，現在是價值37萬的房子。

這是幹什麼？是得了絕症準備避開遺産稅還是她漏看了幾天新聞不知道哪的銀行被搶劫了。

“地上冷，把拖鞋穿上。”Lucas起身幫她把新拖鞋拆了包裝，彎腰為她穿好拖鞋，“是不是很驚喜？我看你喜歡那個房子，幹脆買下來給你做嫁妝。”

“嫁妝？”肖楚低頭看着給她穿鞋的人，聲音微微顫抖：“爸他會給我準備嫁妝，不要你花這麼多錢。”

Lucas看她閃躲，聽聲音便知她不高興了。

“這是我的心意，房子叔叔也同意了。不如我怎麼把房子辦到你的名下？”他擡頭，滿眼的柔情：“叔叔給你的，無非是公司的股權和職位。這房子你不是真心喜歡嗎？”

肖楚怔怔看着手上的房産資料，懊悔極了。

Lucas還在說：“我這錢不花也會變成明年春季上交的稅款。現在家裡還有個弟弟，我給你買房子，你以後不管是被丈夫還是被那小子欺負了至少還有地方回。你想創業也好，留守家業也好，都不用看叔叔的臉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還可以拿這個房子去銀行抵押貸款，你想做什麼生意都可以。”

所以他都幫自己盤算好了，連這個房子以後怎麼用來幫自己賺錢都想好了。

肖楚死盯着資料，眼淚含在眼框裡面打轉，“我……我不要。”

他想過肖楚會一下子很難接受這份嫁妝，忙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過戶手續已經辦好了，你要我白交一次過戶費和财産稅啊？”

他還在笑？

肖楚掙開手拒絕Lucas帶自己進屋，Lucas才終于意識到肖楚真的不情願。

“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她的眼淚在此時滑落，可她為什麼要哭？

Lucas驚慌的表白：“我當然考慮過，我希望你可以幸福快樂，做任何……”

肖楚語氣冷得像屋外的風雪：“我有了保障，那你呢？”

一個非常好回答的問題，Lucas手忙腳亂地試圖接近她，但她一步後退。

Lucas隻能站在原地解釋，“外科醫生可以賺很多錢，隻是一套房子而已，不會影響我的……”

“住院醫頭兩年的年薪是3.5萬，至少需要五年。就算你不用再還貸款，你說你從哪裡來的錢，這對你哪裡沒影響嗎？”

她不是傻子，她既然選擇回頭重新整理他們的關系，就會去了解他的過往，他的未來。

肖楚認真地看着他，一句句地拆穿藏在物質之下的貧瘠，“你根本沒有拿爸一分錢上醫學院，對吧？你恨那個抛棄了你媽媽的男人，不願意受他資助，可我當年選擇離開是為了讓爸資助你的學業，你為什麼不要？”

Lucas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身份是枷鎖，錢是欲壑，但是誰都無法逃脫。

正是因為他一無所有，所以才需要放棄過早萌發的愛意。

他的失敗都受制于此，他難道還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的施予嗎

先被人貶得一文不值後，還要讓别人來為自己的人生鋪路嗎？

肖楚自嘲地笑笑，蓄滿眼眶的淚決堤而出，“Lucas，你到現在都不知道你錯了！”

什麼？

Lucas一下子沒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她哽咽着，字字誅心：“你現在做的這些，爸爸和柯子傑他們都能做到！你的錦上添花又有什麼用？”

以前是自己沒用，一無所謂沒辦法付出任何承諾。今天他有能力托舉她的人生了，她卻覺得是無用功。

對啊，不管自己如何追趕，這些東西本就是她已經擁有的。

他與自尊、施予與虧欠的鬥争，成為他們之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語言，她的否定讓他整個人蒼白無力。

“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她低聲說道，聲音裡滿是疲憊和沮喪。

他給的她都已經有了，為什麼他不明白。

她隻是想要跟他永遠在一起，隻要他能夠從容的生活，就算隻是簡簡單單也好。

他愛她，願意給他最好的一切。可難道她就不愛嗎？

她幹脆放棄掩飾情緒，痛哭，翻着自己的包想找出那張罪惡的卡片。

“别哭……”掉落的眼淚是他的心頭血，抽泣的哭聲如同對他的淩遲。

Lucas不明白她在想什麼，他隻能笨拙地閉嘴，把她拽回來緊緊摟在懷裡。

他已經逼得投降。

“小楚，我錯了。我真的隻是想送你一份禮物，你不喜歡就不要。我們不要這個房子了，我不勉強你了……求你别哭。”

心痛得無法呼吸，他想挽回，想解釋，可她已經推開他。

肖楚哭得發抖，她用哭來宣洩年少時的不甘，真心相托地背叛。

五年的怨怼，世事的不公。

全都是自己的錯，是她高估自己了。

就算隻是兄妹也不行。

她隻會是他人生沉重的枷鎖，他們的身份從一開始就是措置的，他還是會那樣毫無顧忌的施予。

不是她找到了人結婚就好了，也不是他有新的感情就好。

不會放下的人，根本不可能前進。

她狠不下心，選擇遮掩。

他放不下過去，選擇彌補。

肖楚推開他，又哭又笑問：“你當我是什麼？”

Lucas握緊拳頭，低下頭艱難地說出正确答案：“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不是！”肖楚大了聲音，“你在彌補以前對我的虧欠，你在證明你不再軟弱無能，你把我當作證明你已經成功的勳章。你做什麼都改變不了你自私！無能！毫無擔當！自欺欺人！”

Lucas心中一片慘淡。

他無從狡辯，就算自己如何為了她，但是這些都是現實。

“你口口聲聲說為了我好，難道我就是冷血無情的吸血鬼嗎？”

他隻是想對她好，卻讓她覺得如此沉重嗎？

他傾身向前，語氣很弱地解釋：“小楚，我沒有這麼想……我沒有……”

肖楚把銀行卡推到他胸口，淡淡說了一句：“别自欺欺人了，我從來就沒有什麼哥哥。”

Lucas直直看着她，她的眼眶紅得吓人，連鼻涕蟲都落了下來。

她笑着，抽噎地說：“你知道嗎？你都長白頭發了。”

Lucas愣住了，他的内心莫名爬起了強烈的恐懼。

肖楚的樣子，就像那天，即使雨再大，也能看到她發紅的眼睛裡湧出的淚水。

“你有沒有想過，你為我好，我想着你，怎麼我們就不能夠走到一塊呢？”

為什麼？

他們能在一塊嗎？

“我本就不該來的……”肖楚把銀行卡放在檔案袋上，踢了剛剛上腳的拖鞋，“我走了，你别來找我。”

“你别沖動，外面在下雪。”

肖楚打開門，外面真的在下雪。雪落無聲，卻可以将所有的話都掩埋在風中。

一場盛大的雪，就像那一夜的雨，終于凝結成塊。

一點風雪算什麼，她甩開Lucas的手，故意不看他。

“五年不夠，我們應該分開得久一些。”

“等你真的把自己的日子過明白了，再來找我吧。”

他的小楚，一旦下定決心，便是一個決絕的人。

她在說後悔，再說不想再見到他。

他預感這次，他真的要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