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夠了。

“Lucas，你是愛我的嗎？”肖楚的話語清晰響亮，幾乎沒有任何遲疑。

青年男女們興奮地喊話聲随着舞曲的音樂漸起而逐漸消失，四周仿佛隻剩下她們兩個人的世界。

“是啊……”Lucas淡淡一笑，眼神裡的缱绻像是沒有以後了一般，“我愛你，小楚。”

肖楚的心跳加速，她緊緊握住他的手，仿佛要從那雙手中汲取力量。“Lucas，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會覺得寂寞。”

他想說些什麼，但是卻什麼也沒說。

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會覺得很幸福，幸福得忘記了過去。

你那麼好，應該找一個更好的人，而不是我這樣肮髒不堪的人。

Lucas低下頭，似乎在努力壓抑自己内心的掙-紮，“肖楚，你太倒黴了，竟然會愛上我這樣的人。”

她感受到他的痛苦，也看到了他那股倔強的自卑。她從不曾覺得自己“倒黴”，反而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能在這個紛亂的世界中，遇見他，愛上他。

肖楚忽然用力拉住了Lucas的手，毫不猶豫地從舞池中跑了出去。她隻想與他一同逃離，不管世界如何評判，他們的未來都隻屬于兩個人。

Lucas一愣，“小楚！我答應叔叔的！”

“Lucas，真的愛我嗎？”她再次回頭，堅定地看着他。

Lucas幾乎要回身，卻又聽見她的話：“那就相信我。”

他們穿過操場，穿過走廊，穿過空曠的教室，略過那堵不再需要越過的高牆——他們隻需要一直往前走。

未來充滿了不确定，但此刻的他們，決定不再回頭。

“太慢了！”王穎早已在停車場等候，看到他們的身影，立刻湊上前去，焦急地把車鑰匙遞給肖楚：“最晚明天中午要回來啊！”

上了車，肖楚拿出了那封一直藏在她那裡的信，一腳油門毫不猶豫地離開。

那是牡丹留給所有人的故事，她的愛恨，全部都在裡面。

一字一句都在證明她的愛情、老霍克的回憶并不是謊言。

仿佛一把利刃，在Lucas心中一次次劃開傷口。

在他即将走上過去的絞刑架時，牡丹自己給她的結局蓋棺定論。

她沒有怨恨任何人，甚至沒有覺得蒼天不公。

她感謝老霍克為她帶來了這個孩子，她感謝林虹替她照顧Lucas，她感謝每一個幫助過她的人。

——請你們保護好我的孩子，他是我唯一的驕傲。

Lucas在老霍克死的時候沒有得到任何人的諒解，他沒有等到媽媽再次出現，也沒有等到天使的贊歌。

原來他早就得到了諒解，隻是他自己忘記了，他也有過一封隻留給自己的信。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過去，”聽着Lucas的嗚咽，肖楚也哭了，“但那不該是你的阻礙。”

她意識到，Lucas一直在背負着無盡的負擔，那些不堪的過去，那個從未得到原諒的自己。

她告訴他：“我知道，你并不完美，你的過去也許比别人更沉重，但那不代表我不能愛你。”

“我害死了媽媽，我還掐死了我的父親……”Lucas掩面，“我很害怕，我害怕以後我也會傷害你。”

肖楚握住他的手，“可那又怎麼樣！阿姨重來都沒有怪你，約翰也是！”

Lucas怔怔地看着肖楚說出那些自己内心想過卻不敢說出口的話。

“你已經很努力，不要逃避啊！”

“我從來都沒有拒絕過你，”肖楚目視前方，熱淚滾燙：“不要忘了我還愛你啊……”

她的聲音帶着一種幾乎要把他完全救贖的力量。這段曾逃避的自己，如今終于找到了歸宿。

或許他不是想逃避，他隻是想要得到原諒，想要找人跟他一起負擔。

車子停在了目的地，暴雨如注，幾乎遮蔽了整個世界。肖楚沒有任何猶豫，猛地推開車門，雨水瞬間打濕了她的發絲和衣服，但她卻毫不在意。

“小楚！”Lucas伸手去抓住她的手臂，聲音中滿是擔憂。

肖楚卻握住了他的手腕，興奮地把他往外拉：“快點！Sean還在等我們呢！”

Lucas無奈地歎了口氣，迅速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牢牢地罩在她頭上。他們沒有再說什麼，牽着手，在雨中奔跑，穿越廣場，禮服的裙擺髒了，腳下的積水随着步伐啪嗒啪嗒地響着。

漸漸地，教堂的輪廓在雨幕中顯現出來，肖楚不禁加快了腳步，她感到心跳在加速，這一刻，他們終于要迎來屬于自己的未來。

走進禱告的禮堂，面對那個跛腳的牧師，Lucas疑惑地看着肖楚。

牧師笑着提醒他們：“先說好，你們沒有許可書，我是沒辦法給你們做主持的。不過，隻要你們心意堅決，我可以為你們禱告。”

“沒關系！”但說完，肖楚才想起她忘了應該先确認對方的心意的。

肖楚緊張地擡頭看向Lucas，心跳幾乎要跳到嗓子眼。

萬一他在這裡又拒絕自己，豈不是很尴尬。

可是想到以前都是Lucas主動，而自己卻理所應當地躲在他的堅強之下。

“Lucas，我說過，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她咽了咽口水，“你願意跟我結婚，相互扶持，度過一生嗎？”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但目光堅定。但也許，這也是她此刻能做的最勇敢的決定。

被大雨中洗去的淚水再次湧出，Lucas窩囊地又哭了，可肖楚還是笑着說：“不要害怕，我永遠在你身邊。”

是啊，自己明明要珍惜她的，珍惜自己現在僅有的這個家。

說着自我保護的謊言，最後隻是害怕别人看到自己的傷痛，而拒絕了所有人的愛。

他還是很怕，怕自己不配，怕自己的醜陋的過去傷害了最愛的人。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被她吸引，無法抗拒她帶給他的溫暖。

“好！”

大雨一點也沒有變小的意思，兩個人站在教堂門口，看着雨幕。

肖楚被Lucas圈在懷裡，剛才被淋濕了冷得有些發-抖，現在也隻能靠他的體溫取暖了。

“現在來看，我們偷跑出來也不差。”肖楚微微一笑，話語中帶着些許頑皮，“畢業舞會之後，其他人也得跟我們一樣。”

可她的小得意得不到回應，肖楚擡頭看了看擱在自己腦門上的下巴。

Lucas注意到了，倆人視線交會。他眼神柔和，順勢低下頭，索要了一個沒什麼情-欲的吻。

熟悉的感覺回到身邊，肖楚内心的不安才有些消解。

她繼續說着安排好的私奔計劃：“要不我們現在就出發，然後明早随便到哪個城市，就找個市政所登記，把生米煮成熟飯再開車回來。”

她略帶輕松的語氣讓Lucas有些哭笑不得，但他至少頭腦還是清醒的。

他開了個很現實的玩笑：“叔叔知道，怕不是要把我的腿打斷。”

“你們兩個，”這時，Sean從禮堂裡走出來，手裡拿着一把雨傘，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你們還得父母支持，雖然現在可以離婚，但沖動的決定不一定好。”

肖楚假裝不滿，故作嚴肅地指責Sean：“拜托！你才剛剛見證完我們的愛情，你就開始說離婚了，不是有點不吉利嗎？”

Sean微微一笑，看向Lucas：“沒有父母支持的婚姻，注定很難走得長久。”

肖楚卻不在乎：“有我爸在，我們這輩子都沒有可能的。”

她話音剛落，便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

她忍不住擡頭看向Lucas，發現他并沒有如往常般給她一個輕松的笑容，而是走神了。

她心裡一緊，知道自己說的那些話可能讓Lucas感到不安或傷心。

“嗯？”Lucas摟了摟肖楚，“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兩個都是濕的。”

Sean：“我同意。”

王穎作為計劃的參與者，興緻勃勃地給肖楚做足了準備的，放了一套給她換掉禮服的便裝在車裡。

Lucas則隻能在衣服被酒店洗衣服務拿走後用浴袍湊合一下。

肖楚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房間裡的燈光柔和地灑在床鋪上，Lucas在書桌邊上翻看酒店手冊。肖楚瞄了一眼他身上那件不太合身的浴袍，心裡不禁泛起一絲慌亂。

Lucas擡頭看見她站在那裡，拍拍身邊的位置，輕笑了一聲：“來吧，坐下。”

肖楚沒有說話，隻是機械地坐到他身邊。也不知道他從哪找來的一碗溫熱的餃子湯，正是這時候最合适的。肖楚淺淺地喝着暖熱的湯，心裡想着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

大抵是他們剛剛在神面前做了誓約，現在又是在酒店的房間裡獨處，甚至他穿着那件浴袍露出的胸口很是秀色可餐。

想想她也是成年女性了，兩個人在一起四舍五入也有半年了吧。

排開上次的事情不說，她自己就這麼沒有魅力嗎？

肖楚擡頭哀怨地看着自己男友——不對，是未婚夫。

吹風筒下頭發紛亂，多少有些怒發沖冠的意思。

Lucas被她盯着，關了吹風筒，幫她把頭發别在耳後。

“怎麼了？”

“沒什麼！”肖楚猛地喝了一口，“剩下幫我吃了吧。”

“你一口也沒吃。”Lucas端過碗，夾了一個餃子喂到嘴邊，“吃剩的給我。”

“可以把你憋在心裡的事情告訴我嗎？”

“并不是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也沒有值得高興的事情。”

肖楚咀嚼着，含含糊糊道：“沒關系，隻要是你的事情，我都願意聽。”

她嘴裡吃着東西，百無聊賴地看着天花闆，好像在家再尋常不過的一頓晚飯，等着聽可有可無的閑事。

Lucas沒有猶豫，隻是發出了一聲思考的沉吟。

兩個人邊說着，肖楚這個小鳥胃愣是把這碗餃子一人一半地吃完了。

他們從書桌邊聊到刷牙，本來開的兩間房，最後也擠進了一個被窩。

“對不起啊……”Lucas輕輕拂去她為自己流的眼淚，跟以往一樣，“被我這樣的人喜歡。”

她一直想過，自己是否真的能駕馭這段關系，是否會像一場美麗的夢，醒來後什麼都不剩。但是開誠布公的感覺真的很好，就像到了廣闊的天地，雖然對身處何地感到迷茫，卻心曠神怡。

她覺得Lucas也會一樣的。

“沒關系。”肖楚乏了，枕在他的手臂上，“你隻要珍惜我就好了。”

Lucas什麼也沒說，望着天花闆，他恐怕做不到啊……

看着肖楚即将睡去，他起身要離開，她卻拽住了他。

“别走好嗎……”肖楚也袒露自己的心情，“我怕我閉上眼睛後，你就消失了。”

Lucas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把她擁入懷裡，安靜地躺下來。

一夜過去，天色漸漸亮了，肖楚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Lucas坐起身，輕輕下床，去到隔壁打了個電話給肖典威。

他換好了衣服，回到了肖楚身邊，一直守着她，看着她，等着天空完全變亮。

家裡的車終于出現在樓下，看着叔叔急匆匆地走進酒店，Lucas站起身，最後一次看向肖楚。

肖楚安靜地蜷縮在床上，嘴角帶着微笑，還是那個漂亮單純的小姑娘。

“再見了，小楚。”他輕聲說，眼中含着不舍與釋然。

然後，他離開了房間，徹底離開了肖楚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