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去那裡，Lucas就不會背叛誓言離開自己，她也不會遇到丹丹和子傑，媽媽也不會流産，很多很多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

肖典威沉默着，再去與過去糾纏并沒有任何意義。

父女倆都不願意走，這一晚的空氣沉重得仿佛随時會爆炸。肖楚和肖典威就這樣在客廳裡低聲商量着接下來的安排。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肖典威顯然很緊張。

人是肖楚叫來的，她趕緊起身，腳步匆忙地走向門口。一陣鐵門開關的聲音，不用多久Lucas便從開進門的車子上下來。

上次Lucas專挑肖典威不在的時候上門，可這回是無論如何都要見面了。

門外，Lucas帶着羞愧和緊張，幾年不見的冤家終是碰頭了。

肖典威坐在那張黃花梨椅上，就像當年Lucas第一天來到肖家一樣。

他眼神冷冷地注視着Lucas，面色鐵青：“你敢來？”他的話語帶着幾乎壓抑不住的憤怒，“你還敢出現在這個家！”

在Lucas主動問好後，三個人陷入一陣巨大的尴尬。Lucas是做好準備承擔當年的後果，沒有回答，他隻是低着頭，像是一個等待懲罰的孩子。

而肖楚太清楚父親對Lucas的憤怒，也知道自己早已無力改變這場已成定局的沖突。她隻能對父親說：“爸，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沒什麼好計較的……”

“你說沒什麼可以計較？”肖典威指着Lucas，道，“要不是因為他，你用得着吃那麼多苦嗎！”

他是三緘其口不能把小洋的事情說出來，但是并不代表他就被箍緊了不能指責分毫了。

“他做對過什麼？！就憑那個電話你就要我原諒他嗎！”他指着Lucas輸出，“就不說你什麼出身，我好好嬌養的閨女，你把我閨女害成什麼樣子了！你占有了她、傷害了她，最後把她丢在一邊！你算什麼男人！”

肖典威的聲音像刀子一樣鋒利，直戳肖楚和Lucas的痛處。

肖楚臉色蒼白，想要開口為Lucas說幾句好話，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她太了解父親的堅持和憤怒，也知道自己永遠無法改變這一切。

從一進門，肖典威便一下子聽到太多事情了，他縱使怪自己的孩子，但是也隻能向着她。現在好了，來了個出氣筒，看到這個家夥，所有隐藏在對孩子關心之下的驚恐和憤怒都有了發洩的地方。

他環顧四周，迫不及待地想找回之前那條竹仔枝。以前他就算見到這小子，也隻能顧慮妻子的感受生悶氣。現在當着女兒的面，正好！

肖典威眼睛一瞪，怒火中燒：“你送上門，看我不打死你！”

肖楚見勢不對，Lucas明顯隻是低頭不語，準備好接受責罰了。她立刻沖上去，拉住了父親的胳膊，急切地勸道：“爸，冷靜點！你打他有什麼用啊？再打下去也改變不了什麼！”

肖典威氣得發抖，手指顫抖着指向Lucas，臉色愈加猙獰：“他當年讓你受了這麼多的苦，現在你還想勸我放過他？！”

“我打他給我們一家子出氣！”他用手指都哆唆唆地指着個頭比他高出好多地Lucas，“枉我幾年栽培，還多加規勸，為的就是他不再走前路……”

肖楚這邊還沒勸好，Lucas就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

“好啊！既然你知道錯了，你等着！”話音剛落，肖典威便猛地轉身，朝書房走去，打算拿出久未使用的竹枝，準備再一次給Lucas教訓。

肖楚看這架勢一頓打是少不了的，這新仇舊恨積攢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更讓她可氣的是，他怎麼就那麼沒骨氣地跪下了！

“你怎麼那麼窩囊！”肖楚氣得左右走動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叫你來接媽和小洋的！你在這挨打算什麼事！”

Lucas擡頭委屈地看着肖楚，可肖楚不吃這套，也跟他爸一樣，指着鼻子發火道：“我警告你哈，你要是耽誤事我跟你沒完！”

可是話還說着，肖典威已經找到他那跟好久沒用的家夥。

他疾步走向兩個不争氣的孩子，一個是教而無用，傷風敗俗，一個是膽大妄為，不懂得愛惜自己。

肖楚見人沖出來，急得渾身發抖。她連忙攔住父親：“爸！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打他幹什麼啊！”她的聲音幾乎是哀求，“你不要打他！”

“你給我閉嘴！”肖典威氣得咬牙切齒，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把拉扯的肖楚拉開，毫不猶豫地如Lucas初到肖家一樣，用力地打下第一鞭。

可以說肖典威氣急，這第一下打得不分輕重，直直地落在了Lucas的後背上，以至于那一鞭幾乎打進了肉裡。天熱衣衫單薄，Lucas的身體微微顫抖，眼角隐約含着淚水。

“我打死你這個臭小子！”肖典威咆哮着，接二連三地揮出竹枝。每一次揮下去，都是他多年未解的憤怒與失望的爆發。除了破空聲，擊打聲，便是不斷地辱罵，“我好好的一個女兒，被你都給害慘了！帶壞了！”

“小楚，别管我！”Lucas此時依然跪在那裡，一動不動地全部承受。

“爸，别再打了！他已經認錯了！”肖楚又怕又着急，看着Lucas挨了幾下眼淚已經不自覺地流了下來，“你快起來啊！你是真那麼喜歡被打嗎！”

但是，肖典威聽不進去，手上的力道愈發加重，竹枝呼嘯着砸下去，盡是對過去痛苦的宣洩。

陳茹被樓下的雞飛狗跳吵醒，她從三樓的卧室出來，俯瞰讓她頓時愣住了——父親怒打兒子，女兒哭求父親，簡直亂成一團。

她在三樓都能聽到打罵聲，更何況住在二樓的小洋。陳茹才跑下樓還沒來得勸阻，小小的身影便從樓上走了下來。孩子揉着眼睛，顯然還處于半睡半醒之間。

肖重洋把糊眼睛地蹭掉了，便看到了這一家子全情投入的全武行。他沒見過如此生氣的爸爸，也沒看過媽媽姐姐哭的哭，喊的喊。而唯一的外人還是那個親切的叔叔，就那麼跪在那裡咬牙挨打。

誰都沒有看到他，直到他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不要打叔叔！”他的哭聲響亮而充滿恐懼，仿佛一根最脆弱的弦被撥動，瞬間讓所有人愣住。

肖典威下意識地把竹枝丢開，眼神随之變得慌亂。

陳茹急忙轉身沖向孩子，嘴裡不斷地埋怨着丈夫，卻也心疼小洋無辜被吓。

而肖楚則迅速跑向Lucas，雙手顫抖着試圖詢問他的狀況，打的都是後背和腿，生怕有個好歹。

隻有Lucas恍若隔世——太像了。

那哭聲讓他想起了許多年前，那個同樣在那裡哭着求情的女孩。那時，她也哭得如此傷心。

陳茹和肖典威心疼壞了，肖重洋從是個嬰兒的時候便是那種極其好帶的孩子，大了更是倔強不見怎麼掉眼淚。

孩子哭着哭着，自然要喊媽媽。

“……媽媽……我害怕。”肖重洋的聲音透過哭泣，帶着純粹的恐懼與求助。這一聲呼喊像是擊中了肖楚内心最柔軟的地方，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他不斷地在那裡哭，在那裡一句一句地叫。

肖楚跟孩子在關系上已經分隔了好幾年，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孩子長大後還哭得這麼傷心。

“小楚，怎麼了？”Lucas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試圖擦去肖楚眼角的淚水，但她的眼神卻依舊空洞，似乎被什麼東西困住了，無法從那一瞬間的情感漩渦中抽離出來。

“媽媽！”

肖楚隻覺得好難受，心裡一陣劇痛。

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往事都湧上心頭。多年的疏離和冷漠，竟在這一刹那間瓦解。

她撇下了Lucas，轉身跑到小洋身邊。

她跪在她孩子面前，伸出手去，想去撫摸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但卻無法抵擋那股愧疚和無助。

最後她還是将孩子緊緊抱住。

“乖，别哭了。”她的身體微微發抖，眼淚早已不再能夠控制地流淌出來。

她的懷抱中，肖重洋的哭泣漸漸轉為嗚咽，而她自己也再也無法保持那份在孩子面前的冷漠和矜持，和孩子一起哭成了一團。

Lucas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這一幕。他望着肖楚與孩子緊緊相擁的畫面，内心有種異樣的猜想在心頭浮現。

但是他低下頭，笑自己可恥的妄想，隻留下他一個人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