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沚甯隻是随口一問,壓根不關心自己的同桌是誰,在聽到‘程遂’這兩個字的時候,她也隻是感慨筆畫不少,高考寫名字的時候可能會多浪費兩秒種的時間。
再說了,一個名字而已,哪有那麼多寓意,她的名字就是林相文随口起的,根本沒有那麼多花裡胡哨的解釋。
林沚甯給自己舀了一小盅湯,虞姜英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打算她小姑父的話:“聽着倒像是男生的名字。”
“就是男生。”小姑父把手機揣回屁兜,伸手去擋林相文手裡的酒瓶:“夠了夠了夠了。”
“男生怎麼行啊。”虞姜英看了一眼林沚甯,大抵覺得這個年紀的孩子問題多,有些學校不讓男女同桌,不就是防止早戀的情況嗎?
“擔心甯甯早戀啊。這麼跟你說吧,想談戀愛的人跨級都能談,不想談戀愛的人把他們綁在一條凳子上都心如止水。你對他‘成績好’這幾個字,或許沒有概念。這麼跟你們說,他初三那年才從省外轉過來,教材不一樣,考綱不一樣,他這才花了一年的時間,就趕超了學校的種子選手拿下了第一。這麼厲害的同桌,你上哪兒找去?”
“那不行。男女同桌要出大問題的,你再跟老師說說。”
“座位表都下了。”
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人。
虞姜英也明白其中的人情世故,猶疑着,這時候,林沚甯她小姑又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她要想談,你管都管不住的。”
林沚甯聽着不舒服:“是啊。要是靠管能管好,表妹不早上重點初中了?”
“哎。不是。”她小姑站起來,被虞姜英連哄帶拽地拉住:“甯甯的意思是,園歆底子不差,隻要對學習再上點心,之後重高沒問題的。實在不行,讓甯甯給園歆補補,你們幫了我們家這麼大的忙,我們不能什麼都不做啊。”
一聽要給自己女兒補課,小姑的脾氣也就消了一半。
蔣園歆卻不樂意了,生怕她們當真把補課的事敲定下來,着急慌忙地扯開話題:“看霸總小說的,眼光都高。學校裡那些,表姐怎麼可能看得上。”
林沚甯聞聲,看了一眼蔣園歆:“程少你看得上嗎?”
“我覺得還是差點意思。”蔣園歆冥思苦想了一會兒:“看過《豪門難逃:薄總的心尖寵》嗎?薄胥可比你程少帥多了。”
“小姑。《豪門難逃:薄總的心尖寵》。”
“蔣園歆!藏哪了!”
戰火紛飛下,林沚甯淡然地喝了一口松茸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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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小姑一家,林沚甯回了房間。
推開門,屋内一片狼藉,耳機線和其他線纏繞在一起,鼠标都挪窩了,孤零零地吊在桌邊,垂死掙紮地晃了兩次。
她一邊收拾,一邊向财神道歉,心說小孩不懂事,雖然屋裡沒地下腳,但是财神爺你該來就來不要計較。
收拾完,又去檢查電腦桌面,生怕蔣園歆給她安裝什麼軟件。點開電腦的時候,□□消息通知跟平地起高樓一般,冒出一大串。
林沚甯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蔣園歆用她的□□加遍了她班級群的人。
年紀輕輕,怎麼報複心這麼強?她不就罵了她一句‘多管閑事’,她至于在驗證消息那欄寫滿‘網戀嗎?跟你開□□情侶空間,下線說886,每天來你留言闆踩踩的那種’嗎?
林沚甯阖了下眼,一一檢查消息。
頂到最前面的是一位名為‘鼠鼠就吃億口’的網友,雖然叫鼠鼠,但是頭像是一顆麥子。
林沚甯心想,這人還挺有愛心,頭像給昵稱配餐,電子寵物都有口飯吃。
鼠鼠就吃億口:「玩心嗎?我就一顆心,随你傷的那種。」
林沚甯回了一串省略号。
對方的梗顯然比她還要密集,很快發來一個‘姐一上線,迷倒一片’的表情包。
林沚甯傻了,不知道怎麼回,對方适時發來一句:「你好,我叫陳纾麥。看我頭像,你可以叫我麥麥或者麥子,以後我們就是一個班的啦。」
她禮貌性地回複:「你好。我叫林沚甯。」
鼠鼠就吃億口:「不知道為什麼,光看你的名字就已經你是一個很漂亮的人。」
林沚甯不是沒被男生示好過,當然知道自己好看,承認說:「是的。」
雖然她看起來很漂亮,但事實就是這樣。
鼠鼠就吃億口:「!好喜歡你這種落落大方的女孩子。」
林沚甯愣了,你管不要臉叫落落大方?
但她沒有這麼回,她慢熱,也不熱衷于社交,當過庖丁的人都知道,人際關系比解牛還難處理,她隻是禮貌性地回了一個‘謝謝’,并不打算深入話題。
可陳纾麥實在太熱情了,看到她的頭像是個小檸檬,就直接喊起了她的小名,左一個甯甯,又一個甯甯,大到文中的校風傳聞,小到他們班主任那套陰陽人的口頭禅,陳纾麥所知道的幾乎都無償地分享給了她。
分享完,還問她:「你那還有什麼小道消息嗎?」
林沚甯反問;「比如說?」
鼠鼠就吃億口:「比如說我們内定班草程遂的八字。」
林沚甯:「内定班是什麼班?」
陳纾麥發來一條語音:“内定班草!”
林沚甯回她一個問号:「為什麼搬草要内定?這不公平吧。」
陳纾麥笑瘋了,摁着語音條不肯松手。林沚甯聽她笑了三十秒,第三十一秒的時候,她才有意識地收回笑聲,切回正題:“你不認識程遂嗎?”
文中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道上規矩非得認識他嗎?
她如實說:「不認識。」
發完才覺得這兩字耳熟。
好像是她未來同桌來着。
但這也不能怪她吧,是蔣園歆吐槽說‘成績好的人長得不一定好看’,她才先入為主地認為程遂跟‘班草’不沾邊的。
可很顯然,陳纾麥企圖通過營造一個共同話題來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并在之後幾天僅剩的假期中,不遺餘力地給她進行了一場慘無人道的惡補。
她真的不明白陳纾麥為什麼會對一個不熟悉的人這麼熱情。
“不誇張的說,他初三那會兒,就有不少女生去班裡找他。後門那塊兒圍觀的人一堆,把原本就沒紀律的課間弄得烏煙瘴氣的。後來,他被吵得不耐煩了,直接用A4紙打印了份價目表,貼在桌沿那兒。按秒收費,樂死人了。”
“陪聊啊?”
“啊。就是不知道他提不提供陪讀服務。”
林沚甯想起前陣子的‘陪聊’烏龍,沒接話。
陳纾麥繼續侃侃而談:“但是說起讀書...我真的有種八阿哥被關入宗人府的凄怆感。”
林沚甯一開始還覺得陳纾麥的形容過于誇張了,看見同文中學校門的那一眼,她才覺得那句‘八阿哥關入宗人府’簡直就是寫實。
作為百年名校,同文中學的校門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古建的特色,兩側飛檐翹上青天,校名刻在一塊黑匾上,挂在門庭的正上方。
文中向來是提前一周報道,報道的第二天開始軍訓。
去學校這天,不巧下了一場大雨,酣暢淋漓的雨從屋脊上往下淌,滾成一道雨簾,看起來确實有那麼幾分凄怆的味道,也難怪文中學子給這學校起了一個‘同文宗學’的外号。
林沚甯撐着傘,駐足看了一眼恢弘的校門。
教學樓林立在這場酣暢淋漓的雨中,空氣粘得發稠,到處都是濕漉漉的。
惱人的天氣,偃旗息鼓的開篇,怎麼看都不像是給高中三年開了個好頭,但她還是調整心态,擡腿走了進去。
教室門口的開放式走廊那兒堆滿了雨傘,瓷磚牆面冒着水珠,積水不斷地從傘面往下淌,聚在傘尖,鋪了一地。
林沚甯到教室的時候還早,裡面稀稀疏疏地坐了幾個人。
她把傘斜靠在牆上,剛進去,就看見有人站在布告欄那兒,屈指彈了一下布告欄上的座位表:“都什麼年代了還搞包辦同桌。”
“那要不然怎麼是同文宗學呢?”
“這位置咋排的啊?成績?身高?還是别的什麼?”
一些人湊在一塊兒研究,林沚甯也過去瞥了一眼自己的座位。
“可能顔值吧,帥的坐後面。”
坐在後排的男生,吊兒郎當地來了這麼一句話,不少人籲他:“那孔托的眼神也太差了吧。”
孔托是他們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是同文宗學出了名的‘校霸’,他看霸總文的,看完就愛犯病,别的霸總是這一千萬不花完不準回來,他是這三張卷子不刷完不準回校。
都說攤上孔托,未來三年不會太好過,有多不好過,後排男已經從吹噓變成唏噓了:“怎麼就碰上他了呢。”
他歎了聲氣,随後猝不及防地舉起了雙手。
恰逢林沚甯在數座位兒,數到6的時候,目光正好落在那個男生的身上。
他翹着二郎腿,手虛騰在半空,露出刀削般的下颌線的同時,擺出一個投籃的姿勢。
一副這球隊沒我不行的樣子。
林沚甯心裡咯噔一下,不死心,又數了一次。
第三次數到他的時候,男生似是感受到她打量的眼神,雙手頓了一下。
林沚甯暗自松了口氣,還行,至少還要臉。
結果下一秒。
男生側了側身體,瞄準她的方向,準确無誤地沖她投了個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