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縣令派遣兩個差人分别去請了趙、錢兩位醫婆。
兩個婆子來到衙門,齊聲說道:“大人請放心,這陳娘子肚子裡有沒有孩兒,老身一摸便知,斷然出不了差錯。”
趙醫婆率先上前,在陳桂芝肚子上狠狠一按。
陳桂芝經不住痛呼一聲,低聲道:“趙婆婆,煩請手輕一些。”
趙醫婆皮笑肉不笑:“手不重些,怎麼知道陳娘子你肚子裡究竟有沒有孽種?”
說着,又在陳桂芝肚子上搗了幾下,搗得她冷汗直流,眼冒金星。
趙醫婆摸完,毫不猶豫對周縣令大聲禀告:“大人,陳娘子肚子裡的确有了。”
這一句話,好似一道驚雷砸下。
那些看熱鬧的百姓驚呼道:“李狗兒所說竟是真的!”
“我還當他是編來污蔑人家的。”
“這樣的話怎麼敢胡編,陳娘子也是,面上看着不像這樣的人,怎麼背地裡如此不檢點?”
“我要有這麼一個女兒,打死了事!”
“陳掌櫃隻生了她一個,怎麼舍得打死?說不定就是他指使女兒去借的香火。”
一些人在那裡亂猜:“李狗兒說父女倆合夥騙他的種子,雖然聽着荒謬,但或許事實就是如此,不然他無緣無故的,為什麼要上門鬧事?”
衆人歎息:“陳掌櫃路走偏了呀,他把條件放低些,哪裡招不到女婿?偏他眼界高,這個看不上,那個看不上,到頭來反倒要去借人家的香火。”
有人覺得不大對頭:“哪怕要借香火,也該借個好的,陳掌櫃要是看得上李狗兒之流,早該有女婿了。”
另一人反駁道:“陳娘子肚子裡的種總不是憑空來的,說一千道一萬,她肚子裡也是有了。”
“說不定是别人的。”
“是别人的,怎麼是李狗兒來認?”
一群人議論紛紛,争執個沒完。
陳桂芝氣急反笑:“我肚子裡有沒有,難道我自己不知道?趙婆婆,你信口雌黃,不怕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趙醫婆罵道:“放蕩無恥的小娼婦,自己做下的醜事,還有臉來咒我?若說我是故意冤枉了你,縣太爺又不止請了我一個,叫錢婆子也來摸一摸,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周縣令裝模作樣發話:“錢婆子也去摸一摸,好叫人心服口服。”
于是錢醫婆同樣上來摸了,借機掐了陳桂芝兩把。
而後說道:“我摸着也像是有了。”
此話一出,陳桂芝心知事有蹊跷:李狗兒莫名其妙上門迎親,栽贓自己與他有染,還膽大包天鬧上公堂,而這兩個婆子竟敢睜着眼睛說瞎話……定然是有心人的圈套!
陳掌櫃打死也不信女兒真的有了。
他撲上前,哆哆嗦嗦摸着女兒的脈,半晌,落下淚來:“我做了一輩子的郎中,怎麼就把不出一個喜脈?須知舉頭三尺有神明,說了虧心話,做了虧心事,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聽了這話,兩個婆子惱羞成怒:“老殺才,什麼天打雷劈,怎麼不見雷公劈死我?要劈,也是劈你這對喪德敗行的賊父女!”
李狗兒得意洋洋道:“老頭子不識趣,早把女兒嫁給我,哪裡能有這些事。”
周縣令就要斷案:“如今真相已經水落石出,雖說此事有傷風化,然念在陳娘子懷了李家血脈,我看你們不如各退一步,叫李狗兒領了陳娘子去,從此兩家合為一家,不要再起争執。”
李狗兒心花怒放,他這樣的人,本是要打一輩子光棍的,如今得了個現成的老婆,哪有不樂意的。
當即就沖周縣令磕頭:“多謝青天大老爺為小人做主!”
陳掌櫃哪裡敢讓女兒嫁給這樣一個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大人,這兩個婆子摸得不準,還望大人請幾個郎中來,再替我女兒把一把脈。”
陳桂芝卻打斷父親:“爹啊,你還沒看明白,别說請幾個郎中,就是請十個,百個,人家也是一樣的說法。”
她冷笑道:“爹爹你行醫幾十年,我也是從小随你學醫,是不是喜脈,難道自己把不出?人家非要颠倒黑白,我們父女又能如何?”
周縣令被這番意有所指的話說得十分不快,況且他心裡本就有鬼,哪裡禁得起人說。
當即面露不悅:“雖然你行差踏錯,但隻要你洗心革面,莫再抛頭露面,做些有違婦道的醜事,本官也願意放你回家同丈夫過安生日子,連闆子也不打你一個,已是十分寬容,怎麼在你眼中就成了颠倒黑白?你要是不服,按律該把你這淫.婦剝去衣裙,推出門外挨闆子!”
周縣令是個謹慎人,任憑什麼事,過了他的手,樣樣做得花團錦簇。
他把陳桂芝判給李狗兒為妻,從今往後頭上有個丈夫壓着她,回春堂的難關自然迎刃而解,面上看來他還做得公平公正,又對陳家父女寬大處理,挑不出一絲毛病來。
果然那些不知底細的百姓就開始嘀咕:“縣太爺高擡貴手,陳娘子就該順着台階下呀。”
“我看這個案子斷得明明白白,這陳娘子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唉,恐怕她也知道羞,所以咬死不肯承認與李狗兒有了首尾。”
“現在知道怕羞了,早幹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