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默卻試圖将沉默貫徹到底,就算到達栖息地,把許雁栖安置好,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此次行程之後,安全屏障每個人都輪過一遍,哪怕少了許雁栖,随意指派四個人,都能夠順利完成任務。
往日裡的擔子突然卸下來,許雁栖還有些不習慣。
臨睡前,他躺在床上,側頭望着祁默離去的背影,眉頭微蹙,靜默不語。
以往他們之間,都是祁默挑起話題,今天他突然罷工,許雁栖反倒無所适從,幾欲張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大概能猜到祁默為什麼會這樣,可他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隻能在沒有目的地思索中睡了過去,等第二天醒來,再重複昨日的狀态。
之後的幾天,由于許雁栖的腳傷,他們便一直在該栖息地停留,順帶把直播也中止了,難得有了幾天閑暇的時刻。
尤其是身處這顆外星球,時間的流逝不甚清晰,擡眼望去,四處渺無人煙,頗有種閑雲野鶴之感。
然而,祁默這幾天卻過得不盡如人意。
許雁栖受傷,本就和他脫不了幹系。
而且近日來,他反複回想,想起來許雁栖剛跳下坑洞時,身體有明顯的踉跄。
當時他還第一時間伸手去扶,被拒絕後卻沒多加思考,以為許雁栖隻是沒站穩,以至于讓他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
自那天後,基本上都是他在照顧許雁栖,其他人知道他心裡過不去,隻在需要幫忙的時候搭一把手。
換藥、揉搓消腫,都是他在做。
不過都這麼多天了,眼看許雁栖馬上就可以站起來了,祁默還是這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許雁栖看着,心裡也跟着着急。
這天換好藥,許雁栖起身,試一試傷處的近況,估摸着好到什麼程度。
祁默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站在旁邊,始終和許雁栖保持一個恰當的社交距離。
既不過于靠近他,也能在他身邊保駕護航,以防他跌倒後,能夠及時扶住他,不像他跳入坑洞那會兒。
許雁栖将一切默默看在眼裡,心裡更不是滋味。
有這閑工夫,也不知道開口說句話。
不過他煩悶之際,一個不留神,受傷的腳扭了一下,即将倒地時,祁默又一次接住了他。
許雁栖靠在祁默懷裡,擡頭看着他劫後餘生似的長舒了一口氣,心裡的疙瘩好似也跟着那口氣一起沒了。
他冷不丁地問道:“祁默,你是不是還在内疚?”
祁默的心髒剛安撫下來,轉瞬又提了起來,他垂首望着懷裡人的眼睛,臉上流露出糾結之色。
他怎麼會不内疚呢,但凡當初他多一點細心,也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隻是再這麼逃避下去也不是辦法。
祁默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他架着許雁栖的一隻胳膊,扶着他坐回床上,他則蹲在許雁栖面前,靜靜地注視了他一會兒,就低下頭,低迷的情緒傾斜而出。
許雁栖瞧見他這副模樣,恍惚中仿佛看見了一隻大狗,正耷拉着耳朵趴在他面前。他一時覺得有些好笑,同時心底劃過一絲不忍,伸手揉了揉祁默的頭。
出乎許雁栖的意料,祁默的頭發竟意外地柔軟。
這樣的待遇還是頭一遭,察覺到頭上的撫摸,祁默猛地一擡頭,把許雁栖的手都給彈飛了。
他們面面相聚,都從對方的眼神裡看見了驚訝。
這下輪到許雁栖移開目光,不敢和祁默對視了。
祁默連日來陰雨連綿的心情,卻突然間撥雲見日了。
他的臉靠在胳膊上,歪着頭仰視許雁栖,聲線裡像是夾雜着一絲軟糯,黏黏糊糊。他輕聲喚道:“雁栖哥。”
許雁栖“嗯”了一聲,轉頭看向他。
“以後别這樣了,好嗎?”
許雁栖知道祁默說的是他隐瞞傷情,等脫離了危險才說出口。
他本意是不想祁默擔心,影響他們後續脫險,可事實證明,祁默比他想象中還要可靠得多,隐瞞實屬沒有必要。
如果當時就說出來,他們指不定早就出發了,而不是陷在這裡,等他這個傷殘痊愈。
“好。”許雁栖有認真複盤他的做法,不過答應了祁默後,他還是接了一句,“僅限你,其他人看情況。”
很快,他又想到最靠譜的陶孟白和李哲,但覺得無論和他們之中的哪一個在一起,應該都不會遇到危險,便沒有畫蛇添足般,把他倆說出來。
瞧見祁默笑得看不見眼睛,許雁栖覺得他的這番考量還挺明智的。
他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對自己表示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