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如此？犧牲别人？那他呢？

若有犧牲，必會從他而始。

“那道邊界，在何處？”裴輕俠道。

如今四荒内，人族所居最多仍是在北荒，不過人妖魔混雜，并非隻在一處。然在最大的聚集地之間劃下的邊界如同天塹，妖魔大軍是無法度過的。

白鵬道虛空化出輿圖，在上面标注了幾處重要的地點。廣袤無垠的荒土邊界，橫跨無數城池界域，實在是巧奪天工。

“前輩打算去？”

他面露擔憂之色，“可您的身體……”

裴輕俠搖了搖頭，看看向白鵬道：“你今日出去，是為何事？”

白鵬道頓了頓，苦笑道：“還是瞞不過前輩。”

“沈刀月下了束縛，總不至于一事無成。”裴輕俠平靜地說道，即便白鵬道還未開口，他卻已經明白是哪種可能。

“沈刀月對前輩尤其偏執，實難猜測。”

哪怕白鵬道苦心孤詣布下隐匿的法陣，卻無法完全掩蓋。近日來，蒼涼派附近已經發現陌生魔族的氣息。

裴輕俠注視着白鵬道擔憂的臉色，忽而明了虛度院主人為何會擔憂至此。

在裴輕俠的眼中，不管是白鵬道還是穆懷瑾，他們都還是千年前的模樣，可在蒼涼派的白鵬道卻已經實在生活了千年，這千年的變化是如此天翻地覆，以至于白鵬道隻不過稍稍流露出過往的模樣，就足以讓他們心神動搖。

當年的少年已是雄鷹。

他道：“我該走了。”

白鵬道霍然起身，臉色鐵青，“我定會護住前輩。”

裴輕俠搖頭。

白鵬道：“便是蒼涼派不成，再加上清風劍閣也不行？”

若說這世上白鵬道最不喜歡的人，除了魔尊沈刀月外，自然是穆懷瑾。

可讓他選擇一人，他也隻會選擇穆懷瑾。

因為他們兩人，是裴輕俠親手養育。

因為四荒内，他隻信穆懷瑾不會傷害裴輕俠的心。

裴輕俠還是搖頭，他平靜地說道：“并非如此，我隻是覺得我必須去看看。”

“我複活的事情，雖不必隐瞞，但也沒必要廣而告之。”他起身，踱步到白鵬道的身旁，如同當年那樣摸了摸他的腦袋，語氣其實很溫和，“鵬道，你猜有多少人想知道這隐秘呢？”

白鵬道的心蓦然一沉。

修士之人，窮其一生，是為何？

謀道，謀長生。

誰人不懼死？

“我該走了。”

裴輕俠低低歎息。

白鵬道便知道他攔不住前輩。裴輕俠看着身體孱弱，修為淺薄，可他能從沈刀月的一魂裡逃離，這橫跨的階等又何止數個？

“我送前輩一程。”

裴輕俠在蒼涼派的時間并不長，如同他悄然出現，他離去也甚是無聲。

正是大雪。

“不會有那個時候。”

臨别前，裴輕俠笑了起來。

清冷的俊秀瞬間化為溫和親近，語氣笃定萬分。

“既我醒了，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彼此都心知肚明說的是哪樁事。

白鵬道看着前輩爽朗大笑，繼而漫步遠去的清瘦背影，恍惚回到那一夜。

他孤身一人一劍攔在妖魔前，閑庭信步，且歌且行，蒼涼的歌聲扶搖直上，伴着滿地殘血，炸開了無數絢爛的血花。

在小小的他心裡埋下了頑強的種子。

沒有人看到裴輕俠在妖魔戰場上的模樣還會小觑他，他是一柄直插心髒的利劍，無人能抵。

就連曾經的沈刀月，也不行。

白鵬道沖着已經不見的背影深鞠一躬。

…

“先行百魔，皆一招斃命。”

“是白鵬道親自出手。”

“凡蒼涼派所屬城池，妖魔悉數被清出。”

“白鵬道發瘋了嗎？”

在消息情報流通最快的信閣，偶有買賣情報的修士低聲咒罵。仔細一看，卻是個猴臉。這也不奇怪，這種地方，最是容易遇到各種奇怪的人，或者非人。

信閣的據點常開在偏僻處，卻是最人來人往的地方。

在吵雜的人聲裡，有個俊秀的青衣人緩緩而行，在底層租借了一隻機關鳥。

一刻鐘後，屬于信閣的機關鳥四散飛了出去。

其中一隻，飛往清風劍閣。

青衣人的身影消失不見後，魔族的氣息乍現，一晃而過。

盡管微不可察，卻有極其敏.感的修士背後發涼，隻覺被兇獸盯上，渾身隻剩下冷汗虛脫，戰戰兢兢不敢言。

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