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竹溪見到江萚的那一刻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直到周墨從床上猛地爬起來,大喊一聲:“江教授!”
張遠揚跟着站起,局促:“教授......”
兩個人傻愣愣地盯着江萚。
周墨被退回來的論文一點兒沒改,此刻神經繃緊,就怕萬一江萚問起論文的事,急忙扯了個理由,鑽進衛生間。
張遠揚本着學習的認真态度,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沒動。
方竹溪站着沒說話,腦子裡亂成一鍋粥。
誰讓他來了,都說了下午六點準時到他家。
江萚掃了眼方竹溪,然後看向張遠揚。張遠揚從前隻是在課上遠遠地看過江萚,像今天這樣近距離面對面幾乎沒有過。
細細一瞧,他身材颀長,那漆黑的眸子仿佛寒冬裡的星星,閃耀卻帶着點點冷漠。具有攻擊性,眉頭稍揚,看似沒什麼情緒,卻給人一種難以捉摸的感覺。
他的睫毛好長……
張遠揚默默地想。
與陸柏聲完全不同,江萚看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冷意。
難怪學校裡有很多Omega喜歡他,卻不敢接近。
張遠揚慌亂地挪開視線,撓了撓後腦勺。
本以為自己能再堅持會兒,沒想到一個眼神他就退了。
他往後縮,心裡罵了聲,還學個屁。
多看一眼都覺得恐怖......
方竹溪眉頭微微蹙起,壓低聲音:“不是說好了六點見嗎?”
江萚偏過頭,收回目光,淡淡微笑:“嗯,本來是想遵守約定的。”他從包裡拿出一串鑰匙。“不過,下午我要開會,不想讓你等太久,你先回去吧。”
方竹溪低頭看着鑰匙:“你來寝室就為了送這個?”
他不敢想,這一路上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他。
江萚竟然來學生寝室了,還特地給他送鑰匙。
方竹溪接過鑰匙,緊張地朝門外探出頭。果不其然,左右兩邊的寝室門口都擠滿了人。
他立馬又縮了回來:“你趕緊走。”
江萚點頭:“好。”
他剛走沒多久,方竹溪就聽見了兩邊寝室傳來嘈雜又興奮的喊叫。
“我去!剛剛那是江教授嗎?他來寝室幹什麼?”
“該不是來查我們的論文吧?”
“我都想好他萬一來我們寝室該怎麼應付了,結果他居然就這麼走了。”
“隔壁不是方竹溪他們寝室嗎?”
“沒錯。”
“我突然有點心疼方同學了,早知現在,何必當初拒絕老丁頭啊。”
“就是就是,我生平第一次見有教授追論文追到寝室的,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
“雖然江教授是嚴格了點,但是側面一看,真的好帥啊。”
“......”
方竹溪忽然覺得手中的這串鑰匙有點燙手。
周墨從衛生間出來,模樣很是猥瑣:“江教授走了嗎?”
張遠揚點頭:“早就走了。”
“那我就放心了,幸好他沒聞見我這一身酒味,不然給他留下一個酒徒學生的印象多不好。”周墨說着,望向方竹溪。“怎麼樣?江教授有說什麼嗎?”
方竹溪:“沒。”
周墨:“那你和趙國仁的賭約怎麼辦?你沒跟他提嗎?我們昨晚看見你跟江教授走了,還以為他同意幫你了呢。”
方竹溪坐下,拉開抽屜,把鑰匙扔進去。
兩秒後,他又撿起來放進背包夾層裡。
三個人一塊兒進的教室。
原先可以早些過來占座,但是張遠揚臨走前找不到自己的氣味阻隔貼,磨磨蹭蹭半天。
又是第一排,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對視。
方竹溪不明白,送個鑰匙非得去他寝室嗎?上完課給他不就好了,來回跑一趟做什麼。
想着想着,跑神了。
江萚剛講完變态反應這一小節,一擡頭就看見了走神的方竹溪。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跟高中那會兒一樣,思考的時候手會不自覺地折起書頁的一角,反複,再反複。
江萚關掉投影儀。
重新擡起頭,語調輕輕地:“信息素超敏反應的四個類型根據臨床的特征有所不同,如果是腺體刺激,常見的有體表溫度升高,皮膚瘙癢,紅疹,呼吸絮亂。如果是信息素壓制導緻的,發生反應的速度更快,疾病包括急性腸胃炎,會出現嘔吐的症狀,引起過敏性休克。最嚴重的後果......”他瞟了眼方竹溪,手裡握着的白色粉筆瞬間被掰斷成兩節。“方竹溪同學,你來說說最嚴的後果是什麼。”
他轉學的那些日子裡,江萚經常把自己鎖進體育器材室裡。那裡沒有馮婵的監控和壓力,狹小的空間,方竹溪的聲音回蕩在耳邊,仿佛那段青澀令人心動的告白又重新響起。
他直爽的,大聲的,熱烈的,對他說着喜歡。
他從未想過能再次遇見方竹溪。
方竹溪一早就走了,他甚至連關門聲都沒有聽見。他醒來的時候倒在書房的沙發上,江萚知道,自己肯定又夢遊了。
以至于連方竹溪走了都不知道。
他患得患失,可一想,自己從未得到過,那裡來的失去。
可正因為這樣,方竹溪的每一次出現和離開都刺激着他的神經。
他害怕方竹溪的消失。
所以一刻也等不了。
現在,立刻,就想見到他。
方竹溪聽見江萚叫自己名字,擡起眼。
然後,跟他對上對視。
硬氣不過兩秒鐘,敗下陣來,他站起:“抱歉,教授......我沒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