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季未又叫了一聲趙語淩,語氣不似先前那般強硬,但态度依舊執着:“我說過了,你不能帶他走……隻要他出了這個門,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盯着他,試問,您要怎麼保證他的安危?”
“盯着他的人明明是你……我是趙家的女兒,白宇的妻子,隻要你肯放過他,怎麼還會有人緊抓着不放,他又怎麼會出事?”趙語淩一改往日的端莊矜持,聲音也不免大了些,突然失控的情緒,如同沖破閘門的洪水。
“何況你今天的所作所為就擺在眼前,我又怎麼能信你?”
“今天發生的事……并非我的本意。”
“那又怎樣,事實就擺在眼前,難道你還想狡辯嗎?”
“還是那句話,柳井我今天一定要帶走,我看誰敢攔我!”
“……”
看着眼前天真得近乎愚蠢的趙語淩,季未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兩人雙雙陷入沉默,無聲的進行博弈,誰也不願意退一步,把柳井拱手相讓。
最後,還是趙語淩開口打破了僵局,俨然一副長者的姿态。
“既然大家都各執一詞,那就讓柳井自己選吧。”
“我拒絕。”季未背靠牆壁,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要是真讓柳井自己選,那結果是顯而易見的,柳井肯定會跟着趙語淩走。
他自嘲一笑,這場景活像兩夫妻感情破裂,離婚以後各執一詞,隻為争奪孩子的撫養權。
“季未,如果你眼裡還有我這個長輩,那就請你尊重柳井的個人意願。”
“要是他願意跟着你走,那我趙語淩絕無半句怨言。”
季未不說話了。
他知道,這趙語淩的最後底線,也是她的最後讓步。
“好,我答應你,讓他自己選。”
雖然結局已經注定,但他的心裡難免會有期待,期待柳井能念着他的好,别太早離開。
他在豪賭,賭柳井會心軟。
……
過了好久,昊宇終于敲響了季未的房門:“季總,已經處理好了……陳醫生有話要對你說。”
“知道了”,房裡的季未擡頭看了一樣趙語淩。
不出意外,趙語淩也在看他。
随即,兩人像是約定好了一樣,不約而同的走出去了。
“把柳井帶到客廳來。”經過昊宇的時候,季未冷靜的發号施令,與平時别無二緻的腔調與動作,簡直讓人看不透他的想法,更猜不到剛才房間裡面發生了什麼。
“好的”,說完,昊宇就朝柳井的房間去了。
……
陳傅洲在一樓客廳裡等季未。
見季未與白夫人一道下來了,他也不覺得意外。
他與兩人打過招呼之後,把之前寫下來的注意事項遞給季未,就告辭離開了。
等送走了陳傅洲,季未這才把剛才他遞給自己的紙張延展開,仔細閱讀起來。
趙語淩端坐在沙發上,雙手交疊放在腿上。
等到季未把那張紙遞過來,她這才看到上面的内容。
看完後,她并沒有把那張寫滿了注意事項的紙還給季未,而是将那張紙再次折疊,放在茶幾上:“等下柳井選了誰,誰再來拿吧。”
季未單手托腮,沒吭聲,視線卻一直停留在那張紙上,許久都未曾挪開。
不一會兒,柳井到了。
他的左手上了夾闆,
季未一見柳井過來了,下意識想起身朝柳井走過去,突然反應過來趙語淩還在旁邊坐着,他又縮回去了,假裝無事發生。
昊宇跟在柳井的後面,這會兒柳井已到,明顯用不到他了,他又重新回到季未的身後站着。
“小井,現在還疼嗎?”趙語淩調整好了情緒,溫聲開口道。
“好多了,謝謝趙姨。”
自始至終,柳井都沒看身旁的季未一眼,但季未卻一直看着他,赤裸裸的目光毫不掩飾。
“那就好”,說罷,趙語淩看了一眼季未,像是在用眼神征詢他的意見。
季未輕輕點了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得到答複以後,趙語淩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小井,趙姨想帶你離開這裡,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柳井一怔,絲毫沒有想到趙語淩居然會為了他做到這個地步。
季未的心在這一刻高高懸起,像一根無依的浮萍。
柳井猶豫了。
昊宇剛才對他說的話突然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他說:“你别怪季未,他隻是對你執念太深而已,要說虧欠的話,應該是你欠他的……”
應該是你欠他的……
這句話在柳井的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他已經快瘋了。
為什麼是他欠他的,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
“小井,你願意跟我走嗎?”眼看着柳井猶豫不決,趙語淩又開口問了一遍,隻是這一遍明顯急切得多,不似剛才淡定。
季未一直死死的盯着柳井的臉看,像是要把他的臉看出一個洞來。
他不挽留,也沒有阻止,而是把選擇權徹徹底底的交給他。
隐隐的,他的心裡升起一絲希望,覺得柳井應該會選擇留下的,盡管此刻所謂的希望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
“趙姨,您帶我走吧。”柳井終于開口了,平靜的聲音沒有一點起伏,像是在叙述一個極為自然且平淡的結果。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這句話将季未心裡的潮海掀起萬丈波瀾。
季未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他其實很想問柳井能不能留下來,但是卻發現自己如同被封住喉嚨,連聲音都難以發出。
腦海中充斥着各種混亂的思緒,仿佛有一雙手緊緊地握住心髒,讓他無法自拔。
以至于趙語淩什麼時候站起身來拿走了茶幾上的那張紙,又是什麼時候帶着柳井離開的,他都沒來得及注意。
他好像一個斷了線的提線木偶,隻有外表看起來是正常的,實際上離了操控的線,他的内在早就坍塌破碎了。
看着一言不發,死死盯着自己的季未,柳井心裡突然升起一陣無由來的心虛,但一想到那天季未的所作所為,他頓時理直氣壯起來,連離别都顯得那麼決絕,像是不再往來般,連個好臉色都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