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
風停。
再一晃便是幾個時辰過去,靈陣所處之地全數煥然一新,絲毫不見之前那百人齊祭時的絕望殘忍景象。
如幻夢一遭,彼時已至傍晚,天幕早有繁星墜挂,月光皎白剔透,此夜卻是格外死寂。
樓閣内,離窗不遠處的錦榻上躺着一名少年,若是湊近看去,那精緻的容顔說是禍水也不足為過。
少年一頭烏黑的長發鋪散在榻,如羽的卷翹睫毛覆蓋住了雙眸,就連那輕皺起的眉頭也是極為的好看。
暮言卿緩緩清醒過來,可剛一睜開眼,頓時就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身子更是發疼的厲害,疼得他隻能緊抓着胸口的衣襟。
奇疼無比,暮言卿本能的側身蜷縮成了蝦狀,手腕上的白色符紋在暗自流動,無聲無息地緩解着他蝕骨的痛楚。
過了一會兒,暮言卿小心翼翼地試探着睜開了雙眼,藍色的眼眸輕轉,他臉上流露出了片刻的迷茫神色。
這是哪?
發生了什麼事情?
暮言卿扶着腦袋,緩緩地坐起身來,轉動視線觀察着這間屋子的四處。
圓桌軟榻,淡雅古香,房間内的布置雖然單調了些,但卻透着别出心裁,倒是别有一番風味。
不過,這到底是哪?
他之前好像聽到有人說什麼自己不想死,什麼有救了,什麼我們都會死之類的話語。
暮言卿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些話,片刻過後得出了結論:他好像被扯入到了未知的事件裡面了,而那些人似乎面臨着什麼必死的局面。
嘎吱——
一道聲響打斷了他的思維,暮言卿微愣了一下,腦袋裡瞬間劃過了先前詭異的呼喚聲,雙耳恍惚間還在隐隐作痛。
耳邊的痛感愈加明顯,暮言卿心有不安的擡手揉了揉,絞痛漸漸翻湧而出,他指節一下子就收緊了。
不是吧?
别吓他啊。
難不成還要重新在經曆一遍嗎?
“這是陣法留下來的餘痛,一會兒就感覺不到了,不用擔憂。”
突然聽到聲音,暮言卿心下一驚,吓得他差點就要出聲喊人了,驚魂未定之中他緩了緩心緒,緊接着就擡眸看去。
推開屋門的男子穿着一件灰色長袍,頭上戴着白玉冠,面部的線條分明。
暮言卿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幹巴巴的回應道:“是這樣啊。”
白之涿道:“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問我。”
暮言卿猶豫了半刻左右,最終還是開口發問了,無論所得到的話是真是假,那也總比什麼都不知道的強。
而後,兩人開始了一問一答。
暮言卿東問西問了一通,白之涿也還算是耐心坦然,不徐不疾地道出了這件事情的全部原委。
幾盞茶的時間流過。
在經過了一番了解過後,暮言卿勉強弄明白了當下所發生的事情的前因後果了。
簡單來說就是他穿越了,他被倒黴的給選中了,然後就被那個靈陣給傳召到了此處地界,而且還脫胎換骨的重塑了身體。
也如他所猜測的那樣,他被牽扯進了正派與冥淵六境的争鬥當中,他就相當于是一個即将要炮灰了的角色。
此地界位于蠻娈一境的邊境不遠處,也是冥淵與正派領地的接壤之處。
本來此地并無人占領,甚至連居住的人都沒有,正因為是在兩地的接壤之處,時時刻刻都有可能會遭受性命之憂。
雖然此地危險,但靈氣卻非常濃郁,吸引力巨大,那麼就架不住有人會選擇铤而走險,富貴險中求嘛。
歸蘊宗就是如此。
歸蘊宗也是敢想敢做,二話不說就遷宗到了這裡,然後歸蘊宗宗主喬道為發覺此地有些特别,但還沒來得及深究,冥淵的傳話就來了。
這冥淵六境當中皆是惡人,可以說是嗜血成性、殘暴不已、個個都是惡名昭彰,反正不好惹就對了。
當時是夜,吓得起夜的幾名弟子失聲尖叫,甚至還有弟子被吓得直接落荒而逃了。
來的是一位女子,應該是奉命而來的,她抓住一名弟子将其打傷,似是在警告整個歸蘊宗,做完之後她站至高處。
女子身披鬥篷,容貌隐于鬥篷的陰影之下,她立身于屋檐上,揮手便布下了一道結界,那鮮紅的唇瓣裡随後吐出了一句話。
“三日為期,離開此地。”
然而歸蘊宗曾多次遷宗過,不就是為了找靈氣濃郁的地方修煉嗎,如今他們已經找到了,又怎會這麼輕易的離開?
喬道為抱有僥幸心理,準備找些援助來幫忙,但歸蘊宗的名聲已經爛了,估計找别人也沒用,所以他就傳信給了還有幾分交情的疏妄宗宗主。
疏妄宗宗主應該是顧念着情分,所以就派了弟子過來,也有可能是以為冥淵六境多多少少也會顧着當初的協議,不會把這些弟子怎麼樣的。
喬道為多了一層勝算,而且又有協議在前,他以為可以先和冥淵讨價還價,就算是最後談崩了也不怕,到時候在遷宗就可以了,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喬道為打定好了主意,然後就等着,等六境那邊在派人來,然後再與他們談判,博取利益好處。
可惜的是他等了兩日都沒有人來,而三日的期限已過,宗内的弟子想出宗看一看情況的時候卻發現出不去了,怎麼都出不去了。
喬道為不曾有料到,他們出不了宗了,任何人都無法離開,就連傳音也傳不了了。
這種情況十有八九是無法談判的,看樣子六境是要動真格的了,很大概率也不打算顧忌協議,那他們的結局就可想而知了。
有些弟子瘋狂想盡辦法要逃,可已下了結界,又如何能出得去?
情勢偏離了軌道,意識到不對的喬道為開始慌了,但坐以待斃也行不通,可是他左想右想又沒有其他辦法。
對此,暮言卿隻想說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下好了,玩脫了吧。
三日的期限已經給了,也給了活命的機會,但歸蘊宗就是沒當一回事,既然不走,那自然就要承擔不走的後果,付出該有的代價來。
隻不過,這要付出的代價太過嚴重了。
女子所留下的那句話,相當于是對歸蘊宗下達的最後通牒,不日之後,整個歸蘊宗即将以滅宗的代價來銘記此次抱有的僥幸心理。
喬道為一直在想辦法,其實歸蘊宗是有一個護宗陣法的,這也是歸蘊宗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底牌了,這靈陣是由歸蘊宗的曆代宗主布下的。
可惜這個靈陣是一把雙刃劍,因為此陣與獻祭挂鈎,裡面牽扯了很多弟子的修為,啟動時雖是一個絕佳的防禦靈陣,但也需要很多的靈力來維持,到那時便會是歸蘊宗全體枯骨祭陣之時。
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能選擇動用。
在絞盡腦汁後,喬道為想到了白之涿,因為白之涿精通陣法,或許可以從此處獲得一線生機。
然後,白之涿指出了那一線生機,但僅憑他一人的修為遠遠不夠,必須得要一衆弟子祭入靈力才行。
喬道為大約也清楚明白,這回他們應該是逃不過的了,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魚死網破,那索性就幹脆一點好了。
既然生機已經有了,他們或許不用死了。
那何不賭一把呢?
祭入一點靈力又算得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