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的聲線回響在殿内,淡得好似能被風吹走一般,飄忽不清,淺淡似無。
“阿卿可知錯?”
少年身形如竹,咬着牙就是不肯回答,哪怕他看起來孱弱脆憐,但骨子裡的不屈與反骨從未被磨滅過分毫。
知…錯?
知什麼錯?
他有什麼錯?!
他才沒有錯!!!
見少年這般态度,宿鬼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嗓音仍舊是溫溫柔柔的,其中還帶了幾分微妙的漫不經心。
但話語卻透着無端的寒意。
“我總有法子能留住阿卿的。”
“挖骨換命,阿卿是知道的吧?”
暮言卿攥緊了指尖,看着坐在上面的宿鬼,不由得心生警惕。
“倘若我取走了阿卿的根骨,那麼,阿卿就會修為盡散,直接淪為一個廢人,到時候阿卿就不會再逃了吧?”
聽到這句話時,暮言卿呼吸一窒,頓時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恐懼的後退了一步,宛如正在被惡鬼索命一般。
“不可以,不可以。”
要是沒有了修為,他成了一個廢人,什麼都做不了的廢人,他要拿什麼離開?
到時候,他一輩子都得要仰仗着宿鬼而活。
宿鬼溫柔的輕笑着,眸光一直在暮言卿的身上,好似他也是無可奈何,逼不得已,所以才會這麼說的。
宿鬼淡淡的說道:“我也不想這樣,可是阿卿總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既然如此,阿卿的這身根骨還不如廢了的好。”
暮言卿搖了搖腦袋,“不要……”
“也怪我平日裡太過疏忽阿卿了,所以才讓阿卿想那些有的沒的。”
宿鬼吐出的話語,溫柔同殘忍并存,“阿卿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予的,我要拿回來也不過分。”
宿鬼眸子微微一彎,眼底卻沒有任何的笑意存在,語調緩而悠,“阿卿說對不對?”
“不對的……”
暮言卿抗拒着,字裡行間皆是掩藏不住的懼怕,“不對……”
宿鬼置若罔聞,繼續說道:“阿卿應該不會怪我吧?”
這一番言論,暮言卿被恐吓的渾身發顫,勉強扶住了身旁的方桌,方才得以穩住身形。
宿鬼這是想要他低頭。
甚至還要逼迫着他心甘情願的認錯。
亦或是在變相的逼迫他去認清現實,他若是沒了修為,那麼他就什麼都不是,連能不能好好的活下去都是個問題。
偏要這樣嗎?
可,他不低頭又能怎樣呢?
以卵擊石是不自量力的選擇。
生路盡掌握在宿鬼的手裡,他除了低頭認錯,除了屈意順從,他别無其他的辦法。
如竹的背脊被壓彎了下去,暮言卿垂着腦袋,睫羽顫抖着,整個人都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與無助感。
“我知道錯了……”
“嗯?”
“宿鬼……”暮言卿語氣艱澀,“我知道錯了,不要那樣對我……”
宿鬼見時間差不多了,在罰下去的話,阿卿恐怕要受不住了,萬一過了頭,還是得他哄。
“阿卿來。”
暮言卿顫得更厲害了,眼底劃過了一絲難堪,心知無論如何都逃不過此劫,隻得依言步伐踉跄的走至于宿鬼跟前。
宿鬼動作溫柔的攬過他,指端撫過暮言卿的臉頰,微微在上施加了一些力道,眼見那處地方略微泛了紅。
他喃喃道:“我不是常跟阿卿說,要乖乖的,要聽話一些,不要惹我生氣,阿卿的記性怎麼就這麼差呢?”
暮言卿不答話,眸子半阖着,視線停落在窗棂上,好似未曾聽到一般。
宿鬼的指尖緩緩遊弋着,“阿卿想要的,盡我所能,我已經都給了,可阿卿為什麼還是不安分……”
他知阿卿想要離開他,他也知阿卿特别的厭惡他,為此更是多次的反抗掙紮,甚至還不以自盡死避。
他可以阻斷一次,攔下一回,卻無法徹底阻斷所有,無法攔下每一回,畢竟百密也總會有那一疏的時候。
阿卿可以有逃離他的念頭,你逃我捉的戲碼也可以玩,但不能讓自己有性命之憂,他不希望阿卿在這麼做了。
既然阿卿想要希望,那麼他給他就是了,雖然這抹希望最終也會走向破滅,但也總比沒有的好。
阿卿想要,那他便給。
所以——
阿卿想修煉,他同意了。
阿卿想要希望,他也給了。
阿卿想要摘下拘靈镯,他亦應允了。
阿卿提出來的要求,他都盡力的去滿足了。
他想着,阿卿留在自己身邊已經很不開心了,終日都是郁郁寡歡的模樣,所以他就想讓阿卿開心一些,想讨阿卿多歡心一點。
到底還要怎樣,才得以把阿卿留住?
宿鬼心下一狠,直接說道:“阿卿就别在折騰了,要不然我會狠下心來,反過來折騰阿卿你的。”
暮言卿眉頭輕蹙,張了張口想要反駁幾句,但想了想還是作罷了。
說着指端輕轉,宿鬼探指而入他的頸間,隔着一層溫熱的皮肉,微涼的節指按在了一塊塊的脊骨之上。
“雲天城一次,昨夜是第二次,事不過三,再有一次,就不要怪我了。”
暮言卿渾身都僵硬住了,按壓在脊骨間的力道越來越大,耳畔的聲線即溫柔又可怖。
毫不讓人懷疑,宿鬼絕對不是說着玩玩的。
如果在有第三次,那麼宿鬼就要動真格的了。
暮言卿擡眸。
隻見宿鬼的眸中依稀可見戾意,仿佛要将他給剝皮抽筋,食其骨肉,飲其骨血,一丁點都不剩的盡數吞入肚中,使其囚困其中。
心頭輕顫了幾下,暮言卿不願在看,逃避似的埋入進宿鬼懷裡。
随後,宿鬼又淡淡地吐出了幾句話,“我是不會放阿卿離開的,阿卿也隻能留在這裡,阿卿若是在犯錯的話,那便不要怪我了。”
暮言卿覺得有些吃痛,但還是沒有出聲。
“所以,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