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一定的程度上來說,他是幸運的,至少他沒有死不是嗎,可以活着的話,誰會想死呢?
他那時候還感歎過,竟然給了他這樣子的一副好皮囊,現如今是福是禍難以分清,但想着想着還是會覺得有點可悲啊……
又打了一個哈欠,暮言卿不禁攏了攏暖被,哪怕殿内是暖的,哪怕已經多蓋了一張被子,可他還是覺得有些冷。
算了,先好好的補上一覺。
昨晚真是太難受了,宿鬼硬拉着他多做了好幾回,而他一直意識恍惚,什麼都模模糊糊的記不清楚。
他好像一直在說讨厭宿鬼,到最後自己是怎麼睡着的都不記得了,這種事情終究還是太費精力了點。
而後,暮言卿就閉上了雙眼,沒一會兒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時間在一點點的走動着,很快便來到了正午時分,宿鬼推開殿門就聽到了輕緩的呼吸聲,頓時不禁莞爾一笑。
走近榻前,宿鬼擡指輕輕掀開了紗帳,随即就看到了那躺在裡頭安睡着的少年,他唇邊的笑容愈發情柔似水了。
少年深陷于暖被内酣睡,纖細的手臂還外搭在錦被之上,而繡有暗紋的錦衾卻隻蓋住了他一半的身軀,胸膛前的上層被褥則是被折疊在了一旁。
宿鬼沿着榻邊坐下,輕柔地将那隻手擡起,拉過錦被為其蓋好,而後轉手摩挲了一會兒少年微微泛紅的臉頰。
貌似有點燙?
宿鬼漸漸察覺到了異常,好看的眉形輕皺,指腹下傳來的溫度似乎有些不太對勁,緊跟着他便探了探其他的地方。
這是染上了風寒的症狀。
他的阿卿又染病了。
得此結果,宿鬼微抿了一下唇。
深夜裡私自跑到憫靈花境界内,風雪雖然被擋下了許多,指女的現身也并無半分拖延,可阿卿還是染病了。
本來身子骨就不好,夜裡也不好好歇着,偏偏就是要不死心的胡亂折騰,這下好了,反倒還把自己給折騰出病來了。
這回不知道又得要養上多久,才可以把那些失了的精氣神給養回來一些。
宿鬼暗自生着悶氣,然後輕歎了一聲,唇間道出了一句話。
“阿卿怎麼就專做些惹我生氣的事情呢?”
說完之後隻餘無奈,宿鬼溫柔的喚着他,“阿卿……”
暮言卿低低應了一聲,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眸子,睡眼惺忪的呆呆看着宿鬼,不明白宿鬼為什麼要喊醒自己。
宿鬼撥弄了一下他鬓邊的發絲,溫聲解釋道:“阿卿一會兒喝了藥在睡,好不好?”
暮言卿雙頰薄紅,漂亮的睫羽輕輕翕動着,許是因為剛醒的緣故,思維還有些遲鈍茫然,所以下意識的反應很是自然随意。
“為什麼又要喝?”
他神情帶有着幾分明顯的委屈,連着語氣也溫溫軟軟的,如同是隻軟乎乎的小奶貓在撒嬌。
看到暮言卿這般可愛迷糊的模樣,宿鬼眼眸含笑,聲線也跟着放輕了許多。
“阿卿不亂跑便不會染病,那麼自然也就不用喝藥了。”
暮言卿一聽,更加的委屈了起來,雖然明知自己抗拒不了,但還是想要争取一下。
“可不可以不喝……”
為什麼修者也會生病啊,就沒有丹藥什麼的嗎,那些中藥實在是太苦了,求一種一吃就可以包治百病的藥。
“我不想喝……”
宿鬼用着哄孩童兒一般的語氣,溫聲細語的哄勸道:“要喝,阿卿可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我不要喝……”
宿鬼選擇性的忽略掉,而後起身出了寝殿。
暮言卿側了個身,口中不停地打着哈欠,漂亮的藍眸裡逐漸漫起了一層水霧,眼簾也慢慢地半垂了下去。
吩咐完事情,宿鬼回到了榻邊,看着恹恹欲睡的少年,繼續輕哄道:“阿卿在撐一會兒,等喝完了藥,阿卿想怎樣睡都可以。”
暮言卿依然沒反應。
見此,宿鬼不得不說道:“阿卿要是睡着了,一會兒可就沒有梅餅吃了。”
暮言卿聽到宿鬼這話,頓時就開始強迫着自己清醒過來,意識也在逐步的回歸當中。
不行。
他要吃的。
自從宿鬼知道了他喜歡吃酸甜的東西,特别是蜜餞果脯一類的,就直接限制了他每天所食的數量,隻因為吃多了會對牙口不好。
宿鬼坐近了一些,伸手探入了錦被裡。
“你幹什麼?”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瞬間便讓暮言卿的睡意消散了大半,他立即就避開了宿鬼的手,身體随之就要往軟榻裡側縮去。
見他躲開了自己的觸碰,宿鬼眸色微微一沉,隔着一層被褥就按住了他,口吻輕緩平淡,辨不出是喜是怒。
“阿卿躲什麼,還想惹我生氣嗎?”
“……”
暮言卿自我安慰道:算了算了,随宿鬼想怎麼樣吧,要是宿鬼生氣了,最後遭殃的也隻會是自己。
最終,宿鬼如願以償的觸碰到了暮言卿的手腕,指腹時不時的撫在腕骨處,眼眸裡盡是柔色與暖意。
對此,暮言卿無語了。
按照吩咐,芙煙很快就端來了藥,宿鬼轉手扶着暮言卿坐起,接過藥吹涼後,瓷勺輕壓在他的唇瓣上将藥喂入。
芙煙看了看宿鬼,一副搖擺不定的模樣。
暮言卿望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說出來。
宿鬼攪了攪湯藥,看似随意的問道:“阿卿看她做什麼,難不成阿卿喜歡上她了?”
暮言卿眼睫一顫,連忙回答道:“沒有,沒有,怎麼可能。”
芙煙不敢在看其他,趕忙低下了腦袋,掌心在頃刻之間就冒出了冷汗來。
“這樣啊……”宿鬼的話中拖長了語調,他舀了一勺遞過去,緊接着又問道:“那阿卿會不會喜歡上别的人?”
聽到這個問題,暮言卿倒是怔了怔,等到咽下了藥,他很誠實的給出了答案。
“不會。”
其實,他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曾經的想法在如今肯定是實現不了的了。
以前,他還想着可以遇到一個心怡的女孩子,然後彼此之間能夠兩情相悅,互相陪伴着終老一生。
而現在的他都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早就沒有資格在去奢望這些了,即便是别人不嫌棄他,他自己也會嫌棄自己的。
更何況,宿鬼也不會允許的。
宿鬼從善如流地重複着喂藥的步驟,語氣聽似平靜無瀾,但他說出來的話裡卻帶有着控制的意味。
“阿卿也不能喜歡其他人。”
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可以。
對于這個要求,暮言卿隻是輕輕的嗯了一聲,随後張口吃下了宿鬼遞過來的蜜餞。
他不會。
他不能。
他也不敢。
宿鬼擱下碗盞,又遞了兩個梅餅給他,還擡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語氣柔緩的說道:“不可貪多。”
暮言卿低垂着眸,安安靜靜的吃着。
宿鬼亦是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沒過一會兒卻突然輕喚了少年一聲。
“阿卿……”
暮言卿下意識的擡眸。
清透的目光望來,宿鬼一時間語塞了,因為他不清楚阿卿知道後會是怎樣的反應,會不會生氣,會不會難受,會不會還以沉默相對。
他想同阿卿說,我們明日便成親吧,或者在過一些時日就成親好不好,阿卿願不願意與他成親。
或許、或許阿卿會同意呢?
或許阿卿也想同他成親呢?
說不定阿卿已經認命了呢?
說不定……
暮言卿沒等到後話,疑惑的問道:“你怎麼不說話了?”
宿鬼抿了抿唇,眸色不由得黯淡了幾分,終歸還是沒能問出口,隻是抱了暮言卿片刻就轉開了話題。
“沒什麼,阿卿繼續睡吧,我在這陪着你。”
很可惜,他是知道答案的。
阿卿是不會願意的,至少目前還不會。
所以還是不問阿卿了,直接選擇先斬後奏,這幾日他就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阿卿隻需要等着同他成親就可以了。
無論阿卿在得知後會怎麼想,就算阿卿在怎麼不情願也得把這個親給成了。
他并不介意逼婚,哪怕是在用上一些手段也無所謂,隻要能夠達到目的。
不明所以的暮言卿:“…………”
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暮言卿還不知道自己在過幾天就要被逼婚了,他隻覺得宿鬼是閑着沒事幹了,有事沒事的就愛瞎喊。
可他不敢在說宿鬼了。
在多說一說,隻怕宿鬼又要繼續陰陽怪氣了。
在重新躺下的間隙,暮言卿瞥見了宿鬼手腕上的紅紋,但他并未有過多的去留意,而是如無其事的阖下了眸子。
讓芙煙退出去過後,宿鬼擔心暮言卿還會被冷到,便如同往常一樣的替他拈好暖被,手指則依舊搭在他的左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