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言卿輕聲道:“我知道。”
外門弟子隻是普通的弟子罷了,而内門弟子則是宗門的重點培養對象,兩者之間的差距比較大,所以在宗門内難免會被區别對待。
不過,這些對他來說沒什麼影響,他留在外門可以輕松随性一些,内門中的事情隻會多不會少,還是盡量不入為好。
在者就是,那四年裡他所學的一切皆是由宿鬼親自教授,什麼該看的該學的,他差不多都已經全會了,沒必要在學一回。
暮言卿微斂了眸子,撫了撫凄斷劍柄上的暗紋,心緒也跟着複雜了幾分。
宿鬼這個人即溫柔又可怕,包括他所做出的那些事情也同樣讓他感到窒息可怕,雖然宿鬼的行事作風有點問題。
可,他既是魔君又為宗主,其學識與修為皆是無可否認的。
雖然很不想承認吧,但他怎麼着也算得上是宿鬼的半個親傳弟子了……
宿鬼把能給他的,全部都給了他……
暮言卿移開視線,啟唇問道:“進你們雲幽,有沒有什麼要求?”
翟罘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内門弟子若想要帶外人入宗,那人便需赢過一名親傳弟子,得到認可後方能入宗。”
對此暮言卿并無異議,“好。”
翟罘接着又道:“不過你放心,不會太過于難為你的,交手也隻是點到為止便可,若是要等雲幽正常的招收弟子那得到明年了。”
“沒事。”
暮言卿一下子就懂了,這是相當于有人引薦就可以不用走正常的流程了,但相對的也就要挑戰親傳弟子了。
翟罘從衣袖裡拿出了藥,“你的傷……”
暮言卿當即拒絕道:“不用不用,我傷得也不是很嚴重,隻是一些小傷而已。”
他還不想這麼快的用藥,他想讓這些傷口自然而然的痊愈,他要把這些傷痕全部都給留下來。
翟罘也不強求,“好吧。”
倏忽,暮言卿的耳邊聽到了哀嚎聲,這道聲線絕望而凄慘,其中包涵的情緒混合着雷雨直刺而來。
我不想死……不想死……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為世不容!
你們都不得好死!!
聲聲入耳,回蕩不已,不斷鑿弄着暮言卿的大腦皮層,好似是在試圖讓其感同身受,又好似是在向其宣洩。
辱罵聲,哭喊聲,撕裂聲,凄泣聲。
他們掙紮着,他們慘叫着,他們不甘心。
一聲蓋過一聲,層層疊疊的起伏着,暮言卿的神色變了又變,手腕控制不住地發起了顫來。
翟罘收起藥的刹那察覺異樣,在擡頭時便感覺到了暮言卿的呼吸淩亂,他似乎還在輕微的發着抖。
“你怎麼了?”
“是不是、是不是下雨了……”
翟罘眼中生出了些許困惑,确定了外面所看到的情況之後,他回道:“今夜并未有雨。”
暮言卿眉頭緊鎖,嘗試着捂住耳朵,但卻沒有任何效果,那些哀嚎聲太過于凄慘了,還夾雜着淅零淅留的雨聲。
而外面沒有雨嗎……?
暮言卿的心頭浮出不安,他說不上來是為什麼,但卻感覺到了好似是有什麼東西在往着不可收拾的地步墜去。
等他到了外邊之後,确實是沒有一絲雨的,夜空中甚至連一顆星辰都沒有。
那是哪裡來的慘叫?
又是哪裡來的雨聲?
雷聲……雨聲……
電光火石之間,暮言卿恍然大悟,側首望向了先前自己走來的方位。
這是當年歸蘊宗血祭時的聲音?
可是不對啊,這都已經過去五年了,早該是塵歸塵土歸土,為什麼他現在還能聽到?
暮言卿很是不解,同時也在不安着,此等異于他人的感知不知是福還是禍……
“哎呀,天降喜事啊,這等好事怎麼就落到我的頭上來了呢。”
一道輕浮的聲線幽幽自身後傳來,暮言卿轉身隻看了一眼,随之便警惕的後退了幾步。
該人身上有明顯的魔息缭繞,男子正用一種癡迷且狂熱的眼神盯着少年,語氣是掩藏不住的興奮,整個人都隻差直接撲上去了。
暮言卿不忍蹙眉。
翟罘走了出來,在看清了來者是何模樣時,他笑着輕言道:“确實是天降喜事,不成想竟在此處碰到宋師弟了。”
宋刈一愣,聲音瞬間便冷了下來,“真夠冤家路窄的,不過我勸你最好是别插手,刀劍無眼,死了可沒人來給你收屍。”
翟罘回道:“這就不勞宋師弟挂心了。”
暮言卿未有言語,隻是側開了腦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方才的那種眼神引起了他心裡的反感與不喜。
宋刈眼睛轱辘的一轉,咧開嘴對着少年說道:“我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到頭來與其便宜了别人,索性就讓我先下手為強吧?”
暮言卿:“……”
這是在咒他吧?
這人莫不是也有些毛病在身上?
另一邊的翟罘已然将劍拔出,語氣有些意味深長,“如此的頑固不化,師弟你還真是死性難改啊……”
“你也是。”宋刈冷笑道:“還是這麼愛多管閑事,也不怕短命。”
那些聲音依然存在于耳邊,喊得暮言卿頭痛欲裂,胸口處更是悶得有些發慌,他終是咳出了幾口污血來。
見狀,宋刈立即說道:“你多撐一會兒啊,等到了我的手上在死也不遲。”
“……”
凄斷顫動不已,暮言卿抹去下颌的血迹,指間因用力而泛起了白。
随即便是一劍揮去,少年在心底積壓了許久的厭意,現下一股腦的全然宣洩了出來。
“滾!”
他讨厭這種眼神!
更讨厭有人帶着這種眼神來看他!!
宋刈險之又險的避過這一劍氣,“這就惱羞成怒了?”
翟罘道:“師弟,你還是閉嘴吧。”
宋刈剛想反駁回去,臉上的神情陡然間變得凝重了起來,不待他有喘息之時,幾道劍光轉瞬襲來。
下一刻,兩人打做了一團。
寒冽的劍光晃動成了殘影,靈力的波動持續蕩開,蟲鳴聲再無半點,此間惟有刀劍相擊時所發出的聲響。
隻是一個間隙,暮言卿手中灌滿靈力,凄斷頓時便暗光暴起,冰冷的劍鋒橫掃而過,直逼命門。
宋刈急避躲閃之時,翟罘緊接着一掌打至,猛地便将他整個人擊飛到了幾米開外。
身體重砸在地,刀柄離手而落,宋刈嘴中直接就吐了一口血出來。
翟罘緩步走去,“師弟的道行不夠。”
他的那一掌是用上了靈力的,自知宋刈此時在無逃跑的可能,而後拿出了特制的靈繩将他綁上。
翟罘道:“還是随我回宗吧。”
宋刈對其冷視,很是不屑的呸了一聲。
凄慘的叫聲回蕩不止,那些悲涼與痛楚逐漸延伸到了胸腔,暮言卿手指抖得竟是連劍都握不住了。
凄斷哐當一聲掉了地,暮言卿也緊随着半跪而下,尖銳的痛感刺破了喉嚨。
疼的不可開交,疼的難以言語。
這讓暮言卿就如同那離了水的魚,隻能用力抓着胸口的衣襟,不斷的大口喘息着。
想要竭力壓下卻适得其反,不着片刻,暮言卿竟是又咳了起來,一聲接着一聲,似乎要将肺也給咳出來一般。
“咳咳咳……!”
他現在的身體隻要一動用靈力就疼得厲害,也不清楚是什麼原因,也有可能是一種預示。
大概,他真的活不了多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