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罘拖着宋刈走回,蹲下身拉起了暮言卿的手腕靜探着,沉默了良久又良久,久到暮言卿都停止了咳嗽。
翟罘緩緩收回了手,神情有些凝重的說道:“抱歉,是我醫術不精,暫時探不出是因為何故。”
暮言卿移開手道:“沒事的。”
宋刈的雙手被綁在身後,他目光依舊熱切,盤腿坐起道:“不是我說,你反正都是要死的,何不成人之美呢,别這麼小氣啊。”
暮言卿瞥了他一眼,轉手拾起凄斷,“你能不能不要說話了。”
翟罘解釋道:“無需與他一般計較,我這師弟為求修為便修了魔道,還偷換了旁人的根骨,在下此行便是為了尋他回宗的。”
挖骨換命?
百聞不如一見,沒想到他一出來就遇到了真的挖骨換命。
“所以……”暮言卿又看了看宋刈,然後問道:“你看上了我的骨?”
在月光的印照之下,暮言卿一身紅衣也難以掩蓋那些外露的血迹,他臉上的血傷更是可怕至極,周身的血腥味亦是經久不散。
翟罘默然了幾息,“應該吧,雖然一個人的根骨隻能靠摸骨才能判斷出優劣。”
聽完此言,宋刈翻了一個白眼,“這不廢話嗎,他這麼醜,我還能看上他不成?”
暮言卿:“……”
翟罘:“……”
翟罘不以為然的反駁道:“皮肉不過表象罷了。”
宋刈頓時接了一個白眼,不屑的冷嗤了一聲,“何需摸骨,我隻要看上一眼就能知道他的根骨如何,你以為我誰的骨都要換一換?一般人的骨我可看不上。”
翟罘:“……”
暮言卿:“……”
那确實,既然要移他人的骨來為己用,那肯定是要挑好的根骨來挖。
宋刈話鋒一轉道:“不過也是奇了,他的這副根骨雖好卻有點特殊,還有他的血也是。”
暮言卿默默的聽着,可聽着聽着,他的腦袋裡面又自動冒出了問題來了。
若說根骨特殊還沒什麼,畢竟人各不同,那麼根骨自然也會有所不同,說的簡單一點就是因人而異。
但要說,他的血也異于常人,那這個事情可就大了,甚至要比根骨特殊嚴重得多。
因為無論是仙修還是魔修,實際上都是一樣的,隻是所修的道不同而已,可為什麼他的血又會有異常之處呢?
暮言卿道:“你該不會是随口胡說的吧?”
宋刈隻是道:“有這必要嗎?”
暮言卿低眉斂目,不在有言語。
不及深想,麻煩接踵而至。
無緣無故陰風四起,細微的聲響自各處傳來,四處所發出的聲音也愈發多了起來,看不清模樣,但卻确确實實的可以感覺得到。
好像是沒有凝聚成體的惡靈。
而且數量還不少。
暮言卿:“……”
宋刈則是興奮的喘息,“哈,哈,果然與衆不同,但是沒有關系,等我把你的骨挖出來就能一探究竟了。”
暮言卿隻覺無語。
不過據現下的情況來看,他們是等不到天亮在離開這裡了,此地也不宜再久留了,繼續待在這處隻會招惹來更多的麻煩。
好在暮言卿的靈力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方才他所動用的靈力也不是太多,剩餘的靈力用來禦劍不是問題。
而後,兩道流光劃過夜幕,一路向北急馳而去。
宋刈兩眼一眯,笑眯眯的說道:“今日這一劍之仇,若是我再逃出,你們兩人可就都别想好過了。”
翟罘淡笑着回答道:“多謝提醒,師弟你大可放心,此次宗内必定會嚴加看管的。”
暮言卿不予理會,得知宋刈沒有瞎說後,他開始仔仔細細不放過一處的回想。
左思右想下,他想到在先前的一段時間裡,他的身體似乎是有些不一樣的。
歸蘊宗全數血祭之時,就他一個人莫名其妙的活了下來,事後他格外的嗜睡,并且也是在那段時間裡任何留在他皮膚上的痕迹都會很快的消失不見。
要想解釋這一切,無非就這麼幾種可能。
一是;這具重塑的身體跟其他人都不一樣,既不算修者,也不是魔修,而是一種異類的存在。
二是;他先前的咒契被宿鬼用花彌女嬰解開了,然後才會導緻了後面的這些現象,但是這個可以排除在外,因為花彌女嬰已經被宿鬼給毀掉了。
三是;他身上的咒契被強行斷開了,隻不過他衰老的不明顯,畢竟那時候的他年紀還不算很大,白之涿也沒有說明還能活多少年。
但在這之後,宿鬼在他身上做了某些手腳,說不定還給他吃了某些未知的東西。
暮言卿反複思忖着,最終更傾向于第三種可能性,因為在他被帶回兀戌後,宿鬼還真就喂他吃了些東西。
一開始的他并沒有靈力,要吃東西飽腹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但是在那段時間裡他卻感覺不到一點餓意。
最關鍵的是後來他有了靈力了,已經明确的不需要用食物來充饑了,但宿鬼還是再不停地讓他吃東西。
對此,他也不是沒有反抗過。
他跟宿鬼鬧,跟宿鬼說不想吃,甚至還躲進了被子裡拒絕,但皆以失敗告終。
宿鬼一開始會好聲好氣的好言相勸,但如果他還是不聽從的話,宿鬼就會采取強硬手段,選擇直接強灌,硬逼着他吃進去。
要麼就是那些東西有問題,要麼就是宿鬼在裡面加了某些不為人知的東西,所以才會非逼着自己吃下去不可。
這般一想,暮言卿深為憂心,宿鬼在暗地裡到底做了多少事情,又有多少事情還是他不知道的……
至于宿鬼為什麼會這麼做嘛,這個就比較好猜了,左右不過就是為了他的那位白月光啊,誰讓江對晚偏偏就得了個要換骨的病呢。
而那些未知的東西,說不定是宿鬼用來滋養着他的身體,然後好給白月光提供根骨,提供其他需求的。
或者是為了拖延他衰老的速度,等到白月光回歸的時候,好挖出新鮮的根骨來替換給她。
先是挖骨,在然後呢?
會不會還要取走他的血?還要再挖走他的雙眼,還要再取走他身體的其他東西?
宿鬼……
宿鬼分明是虛僞成性,還要美名其曰是給他補身體,一副是為了他着想的模樣……
趕了将近半個夜的時間,方進入到了北域的地界内,直到天際微微露出了些許的白魚肚來,他們才到達了雲幽的所在之地。
翟罘率先落于一座白霧缥缈的山峰間,暮言卿隻看到虛空輕晃了一下,白色的靈界随之顯現而出,那道屏障緩緩打開了半邊。
“你先在此處稍等片刻,麻煩也看着點我這師弟。”翟罘把人都帶到側屋。
暮言卿勉強撐起微笑,回道:“不麻煩不麻煩,說起來我還得要謝謝你呢。”
翟罘不語,隻是一笑,拉上門便離開了。
宋刈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他輕笑着說道:“我們來談個條件怎麼樣?”
暮言卿直截了當的道:“沒什麼好談的。”
宋刈挑了挑眉,這倒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回答,轉而他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少年手中所拿着的那柄長劍上。
“不會是被反噬了吧,這柄劍看上去兇戾異常,一旦有所反噬,那滋味不太好受吧?”
暮言卿不在開口說話,他唇色略白的捂着胸口處,恢複到了以往的沉默狀态。
宋刈了然于胸的說道:“如今你已是強弩之末,就算是入了雲幽,恐怕不死也得廢了,你把我放了,我有辦法可以救你的命。”
暮言卿依舊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