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看得書多,恐怕就要信了這鬼話了。
強行解除咒契會給身體帶來衰竭的後果,而這種衰竭目前是沒有任何解救方法的,在作出這個抉擇之前,他就已經清楚的知道自己會得到一個什麼樣的結局了。
他會因衰竭而死。
依現在看來,不過也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宋刈一見沒有效果,自然也就懶得在多費口舌了。
這時翟罘返回,他推開門走入屋内,手中拿着一套紅色的衣物還有一些傷藥,“你身上的傷需要用藥。”
宋刈啧啧兩聲,戲谑的說道:“愛屋及烏啊,我看了都要感動得哭了,太癡情了啊。”
暮言卿:“……”
可不可以少說兩句。
翟罘的神情略微有些不太自然,随即就把手上的東西都塞給了暮言卿,動作有幾分僵硬的帶着宋刈走了。
“我帶他去面見宗主,你在多等一會兒。”
“好。”
暮言卿遲疑了一瞬,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衫褴褛,确實是太狼狽了,幾乎快到了不忍直視的境地了。
接着,暮言卿開始換下身穿的衣物,血液的凝結連帶着将布料也給黏住了,撕開時他緊緊地咬住下齒才沒喊出聲。
如果往西的方向走,那很有可能就會踏足到蠻娈的地界裡面,直覺在告訴他,宿鬼跟蠻娈有可能存在着很深的交情。
北上便是北域,若是在往北去,那就是極北之地,就是冥淵六境之一的沂湮鬼域。
北域地界是很大的,相對來說也是比較安全的,哪怕是沒有遇到翟罘,他也會選擇北上,現在他不過是順其而下,大概也是因為對雲幽的印象還不錯吧。
暮言卿隻把明顯的傷口塗了藥,穿衣又是一大困難事,等到穿完後他已經出汗了,以往最讨厭的紅裳卻起到了遮掩血迹的效果。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當初在宿鬼身上吃過的虧,他可不敢輕易的就抛諸腦後,但不會人人都有斷袖之好,而且他現在容貌已毀,渾身上下幾乎全毀了,完全就不像個人樣了。
别人還能圖啥?
他如今是一窮二白,要有所圖,那也隻會是圖凄斷或者是他的根骨,除此之外他想不到還有什麼其他可圖的。
水至清則無魚。
在宗門内也是同樣的道理,翟罘是出于什麼原因帶他回來的,這個暫時還不得而知,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真有不對勁的時候在做應對也不遲。
不過,宋刈倒是提醒了他,正派修士是極少有人會選擇用此等劍器的。
随後,暮言卿就讓凄斷轉變為短刃的模樣,接着便将它藏到了衣袖裡,尋思着一會兒要不要先借一把劍然後在去應戰。
風卷殘雲,時光正緩緩流淌着,秋陽移至到了中空的位置,秋季正午的陽光不冷不熱,庭院之中還飛落而下了幾隻靈鶴。
暮言卿坐于屋前的石階上,整個人都沐浴在暖陽下,他呆呆地看着那幾隻側頸梳羽的靈鶴,心裡生出了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不是陰冷的。
也不是壓抑的。
桎梏已破,牢籠已脫,那些附帶着黏性的層層蛛網不複存在,他真切的感覺到自己自由了。
蓦然間,有靈力的波動傳來,暮言卿轉眸看去,隻見庭院外站了一名男子。
其人身軀欣長,身上的裝束與翟罘相同,面容亦是一等一的俊,隻是眸色幽冷傲然,聲線冷冽如冰。
“你就是翟師弟帶回宗的那人?”
暮言卿嗯了一聲。
男子面無表情的道:“随我來。”
聽言,暮言卿便跟在了該男子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了庭院。
行于楓林間,男子突然開口說道:“不帶配劍,你要拿什麼來與我交手。”
這冷不防的出聲,讓暮言卿愣了好的一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片刻他回過神來,猶豫着問道:“那個……等會兒能不能麻煩借我一把普通的劍?”
男子停下腳步,回頭冷冷看了少年一眼,不發一言的繼續朝前走着。
暮言卿無奈了。
畢竟他都已經答應翟罘了,現在要打退堂鼓的話多多少少有點言而無信,看來還是隻能勉強用一下凄斷了。
樓閣重重,白玉石道上人影稀疏,暮言卿被帶到了雲幽的道場,紅欄落楓,清風徐徐,印了滿地的殘色。
看到在場的隻有翟罘一人,暮言卿心裡屬實是松了口氣的,反正翟罘已經看到過凄斷了,在看一回也沒什麼。
“謝師兄在上屆的雲天仙盟排名前五,你可要多加小心了。”翟罘嘴角挂出了一抹淺笑來,轉而繼續說道:“還請謝師兄能夠留情些許。”
謝晟闫冷聲道:“連配劍都拿不出來的人,還入什麼門。”
翟罘聞言看向了暮言卿的雙手,入目的兩手空空。
暮言卿:“……”
暮言卿道:“我可以拿出來的……”
雖然那是宿鬼的配劍。
暮言卿随之便将凄斷召出握于手中,與此同時,謝晟闫的眼底劃過了一絲凝重。
“你還是用我的吧。”翟罘将自己的配劍遞出。
暮言卿婉拒道:“還是用這個吧。”
修者的配劍一般都是認主的,且多數擁有自己的靈識,會排斥異主,就算是借他用了,他也未必就能夠駕馭得了。
既然沒有普通的劍,那用凄斷也沒事。
轉瞬之間,謝晟闫已将佩劍召出,劍氣片時便疾襲而向,暮言卿靈巧的躲閃開來。
凄斷顫動不以,下一秒暮言卿便也提劍迎上。
火星四濺,兩把長劍相撞,餘波不斷的擴散着,一旁的楓葉被震得籁籁飄落,緊接着又被卷飛。
暮言卿在度接下淩空一擊,這時卻陡然發生了異變,凄斷竟然自動溢出了漆黑的劍氣。
暮言卿不得不中途收手。
若是在用凄斷接下攻擊,兩劍相碰,凄斷的氣息侵上,那麼足以要了他人的性命。
在暮言卿棄劍之瞬,謝晟闫想要收手已然是來不及的了,他因此而遭受了一擊,身子直接砸落在了紅欄旁,濃郁的血腥味緩緩飄蕩而出。
翟罘驚道:“沒事吧?!”
翟罘急忙上前,謝晟闫抿唇收劍。
再兩人靠近暮言卿之時,一旁的凄斷暗光微動,立即橫插在了他們的面前,且散發出了大面積的令人心悸的死氣怨息,逼得兩人疾退了好幾步。
“凄斷!”
暮言卿低喝了一聲,凄斷感覺到了少年愠怒的情緒,收回了由劍身漫出的黑氣,而後仿佛像是受到了什麼委屈一般的藏回了袖子裡。
隻那一聲,暮言卿便徹底沒了力氣。
他死死的皺着眉頭,無數猩紅的液體自口内湧現而出,兩邊的臉頰也被染得甚為恐怖。
骨骼内奇痛無比,以往暮言卿還能壓制住的喊叫,現下已是無法在壓下了,他痛得連蜷縮起身體都做不到,唇間發出了凄苦的嗚咽。
似是被疼出了幻聽,暮言卿意識模糊之迹,耳畔恍惚間又聽到了那無比熟悉的嗓音,溫柔中帶着責備。
“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