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氣！
暮言卿幾乎是越想越覺得不公平，甚至還越想越氣了，然後就在心裡對着宿鬼好一頓的數落了起來。
數着數着，直接就數落到了破曉時分，不過在片刻之餘，那絲光亮便被陰雲給遮蓋住了。
而在正北方向，一片雲層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給攪動着一般，漸漸形成了一個灰色的漩渦。
天寰福地的出口開啟了。
“咳咳咳……”
耳畔聽到一陣微咳聲，暮言卿立即就掀開了眼斂，眼看那人的身形難以穩住就快要栽倒在地了。
暮言卿自然也來不及多作他想，連忙起身就去将他扶住，“你沒事吧？”
“沒……”陸歸泯剛一張唇，似是不知會有淤血積郁于胸，他頓時就又咳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
感受到了溫熱，暮言卿一看竟然還吐血了，恍惚下喊道：“師兄……”
季雲斐立即上前查看，随後解釋道：“隻是一些淤血，吐出來就好了。”
盡管季雲斐已經表明了問題不大，但暮言卿還是沒敢松手，生怕這人再出什麼事情。
陸歸泯佝偻着身子，難受的喘着氣，“我沒事，倒是……又弄髒了你的衣裳……抱歉。”
暮言卿翻出帕子遞出，又轉手拍着他的背，幫他順着氣，“道什麼歉。”
陸歸泯沒有回應，隻是借巾帕緩緩擦去唇下的血迹，“謝謝。”
暮言卿緘默了一瞬道：“該道謝的是我，是你救了我。”
陸歸泯卻是不以為意的回道：“小事而已，沒事的，無需道謝。”
暮言卿一聽便道：“這怎麼能算是小事？”
“不過是舉手之勞。”
暮言卿直接就啞口無言了。
季雲斐适當改換了話題，“在多等半盞茶的時間，謝晟闫應該就會回來了。”
暮言卿詢問道：“隻用等一小會兒就好了，你還能在堅持嗎？要是不可以的話，我就先帶你出去。”
隻是，一但出了這天寰福地就無法在折返進入了，到時候隻好與季雲斐他們在外面彙合了。
這個秘境也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危險，恐怕即便是親傳弟子也很難能夠安然無恙的走出去，再生什麼變故就不好了。
血色擦不淨，故而陸歸泯的唇色略紅，他緩緩起身拉開了與少年的距離，輕聲回答道：“可以的……”
暮言卿神色不免有些複雜，連帶着語氣也變得低緩了起來，“你本就受了傷，為什麼還要替我擋下那一劍呢？”
“為什麼會這麼問？”陸歸泯的眸中雖然存有困惑，卻還是笑着解釋道：“倘若換作是其他人，我也是會救的。”
身為醫者的季雲斐，倒是深有此感，“修道者亦在修心，怎可無善德。”
差點就見死不救的暮言卿：“……”
暮言卿低垂了眸子，遮下了眼底的不自然，一時間羞愧難當，說不出話來了。
這話一說出來，好像救人是應該做的，見義勇為也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此人身負重傷都能夠不顧自身的舍命相救，相反他隻是幫個人卻還在那裡猶豫不決權衡利弊，他以前讀的那些書算是白讀了。
暮言卿不由得在心裡狠狠地唾棄了自己一把，他愧對于自己的心，也愧對于那些教誨。
陸歸泯眸光微轉，餘光一直觀察着少年，他唇齒間吐露而出的字語很是輕柔，“說起來也是我連累無辜了，實在抱歉。”
聞聽此話，季雲斐皺眉問道：“難道那些弟子是沖着你來的？”
陸歸泯猶豫着說道：“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吧。”
暮言卿：“……？”
不太清楚？
應該是吧？
陸歸泯解釋道：“我不巧路過此地，不成想會因傷勢過重而昏迷，清醒之後沒多久便打算離開這裡，沒想到還沒出幾步就冒出了幾名弟子将我給攔了下來。”
暮言卿皺眉擡頭，随之便疑惑的問道：“那些弟子你都不認識嗎？”
陸歸泯微微一搖頭，回答道：“我本想好言求和，但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們就直接動手了，等我再醒過來時便看到了有人想要趁機偷襲。”
暮言卿起手揉了一下眉心，對這件事的起因經過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了，那時候他已經跟那些弟子交上了手，然後才讓宋刈找到了偷襲的機會。
陸歸泯面帶歉意的說道：“可能是我無意間得罪過他們吧，抱歉，不知道會連累到你，還害你受了傷，這也算是我間接造成的。”
暮言卿躊躇了一番，“這件事有可能是因為其他的什麼原因才造成的，也不完全是因為你……”
說完過後，暮言卿在心底裡細細斟酌着，他純淨的眼眸中劃過了一絲思慮的神色。
既然都是互不相識的，那為什麼會直接就下殺手呢，這于理不合。
倒像是……
暮言卿心念轉動，本來還想着在問些什麼，不料卻聽到了幾聲咳嗽。
“咳咳咳！”
陸歸泯的面色變得更加蒼白了，之後他又咳了好幾下，唇畔瞬間又溢出了血絲來，殷紅似是遏制不住一般的相繼流出。
血腥味彌漫開來，溫熱的濕度随之漫下，血液又再一次的浸染了暮言卿的衣裳。
不行，這人傷得太嚴重了，幾乎全身上下都是傷口，如果在這麼拖下去的話傷勢必将會惡化，重則很有可能會緻死。
暮言卿擔憂不已，因此下了決定，“師兄，他傷的太重了，我還是先帶他出去吧。”
一旁在坐的季雲斐起身，他拿過自己的配劍，轉步朝着洞口的方向走去。
哪怕是傷成這樣，陸歸泯的聲線也依舊柔和，隻不過語調變慢了許多。
“謝謝。”
暮言卿扶起陸歸泯，讓他大部分的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另外一隻手召出了凄斷。
“你先别說話了，我帶你出去。”
“嗯。”陸歸泯垂下眸子，微不可察的彎了彎眼尾，緩慢模糊的應了一聲。
謝晟闫在下結界時用了五成以上的靈力，但季雲斐的修為略低，因此季雲斐破除結界便花廢了一大半的靈力。
在結界破開之迹，一股濃郁的惡臭味瞬間直撲入了三人的感知内，其中還夾雜了數種血腥味，令人聞之欲嘔。
饒是季雲斐也控制不住地蹙起了眉頭。
還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緊接着就有東西突襲而至，一抹黑影以着極快的速度撲向了他們，顯然是早已在外等候多時的了。
季雲斐擋在前方，擡劍将其擊退，而後說道：“先行離開，我和謝晟闫随後自會去尋你。”
“那師兄你自己小心。”
暮言卿說完，扶着陸歸泯還沒走出幾步，耳邊便聽到了一聲凄厲的啼叫聲。
那物渾身布滿了鱗片，通體漆黑無比，眼部細長同黑，它四爪緊抓着樹幹，拖着的長尾掃動不止，啼叫時所張開的尖喙裡卻形似蛇信。
陸歸泯看着此物眼眸一暗。
暮言卿直覺不好，但他還沒想明白這是個什麼東西，手裡握着的凄斷蓦然就劇烈顫動了起來。
在兩人愣神的一瞬，那東西再次狠撲而來。
送死之舉。
季雲斐回過神來，當機立斷的擡劍直接斬下。
下一秒體骸落地，詭異的是并無血液流出，而在那體内則是附滿了眼珠子，那些眼珠骨碌骨碌的轉了幾圈，鎖定了目标後又微微彎下，似是在譏笑一般。
暮言卿看着隻覺無比惡寒，同時凄斷顫動的幅度更加明顯了，還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暮言卿頓時恍悟。
是瀛靈。
原來那方靈陣主要封印的東西是這隻瀛靈。
有天地，然則萬物生焉，而萬物皆有靈，乃是天地間造物，然則萬物亦皆有形。
在這其中就有一類較為特殊的存在，那就是純靈，純粹而凝聚出來的靈體。
先前那朵與天道機緣一同出現的千葉蓮，就為純靈所化，也是由靈氣凝聚而成的靈體。
與純靈相對的，自然就是惡靈了。
瀛靈本是以靈體與靈氣為食，可以說是天地之間的靈物了，但這隻卻食了惡，導緻目不能視，還成了惡靈的承載體，同時還成了惡靈的媒介。
惡靈因為地域的原因，是很難凝聚成型的，想要虛化為實，就得要借助其他的物體才能夠凝為實體，也就是與物體共生共存。
而一但凝出了實體，生出了自我意識，惡靈就會吞噬宿主，然後就是不斷的吞噬與轉化，之後還會怎麼樣就無從得知了。
這隻已經由怨息轉化成了惡靈，看着似乎還凝出了實體，不得不重視。